衆妖如流星雨落，纷纷坠入底端大阵中，浑身妖灵被抽取过后，血肉也被阵法如数毁去，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不甘的悲鸣。

小狼妖很是恐慌，奋力往洞壁抓去，锋利的狼爪死死抠在洞壁岩石上，随着身形不断下坠，狼爪也划出刺眼的火花，在磨破一层又一层皮肉后，险险止住身形。

整个过程太过惊险，阿妖觉得她像条披风，只有双手还抱着小狼妖脖子，大半身子都挂在空中摇晃。

“三崽！”

“阿妖姐姐，你不要松手，”小狼妖疼得浑身颤栗，却还是强忍着提醒阿妖，“一松手，就会掉下去，掉下去会没命的。”

“可是烤鸡掉了。”阿妖有些自责，烤鸡在刚才已经脱手掉落，连同衆妖一起被大阵吞噬，如今她的手心只攥着一角油纸包。

小狼妖吸了吸鼻子，眼泪打湿了面颊，又疼又怕的啜泣道：“阿妖姐姐，烤鸡没了，我们也快没了~”

阿妖费劲的低头望去，看见时不时闪烁的圆形大阵，好似野兽张着血盆大嘴，等待着送货上门的美味。

“不是说进了岱渊，就能回到妖族吗，为什麽……为什麽死了这麽多的妖？”

阿妖想不明白，却也没空再想个明白。

三崽已经彻底力竭，扒拉不住光滑的洞壁，寸寸往下方滑落而去。



鲛人碧落

阿妖随着小狼妖的身形, 一晃一晃的下坠着。

好在离底部三丈远时，小狼妖再度拼着血肉模糊的双爪，险险抓在了岩壁上。

疼, 真得好疼啊。

三崽默默地掉眼泪, 根本不敢哭出声, 不然阿妖姐姐听见，一定会心生自责的。

可四爪就像是被利器一点一点割开皮肉, 再将种子塞入血肉间，种子疯狂的生根发芽, 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疼到它眼前发黑，疼到它浑身毛发都在颤栗。

阿妖搂着小狼妖的脖颈，在感受到它在轻颤, 闻到阵阵血气后，已然明了它的艰辛。

也更明白, 她就是个累赘。

生死一线，多少妖怪都在拼命挣扎, 有身负双翼的鸟妖，连连踩着许多妖怪的身子，不顾那些被踩入阵中死去的妖, 拼了命想要往岱渊口飞去, 可还是被无形的吸力拽落入阵，在不甘中消失。

阿妖想不通前因后果, 却也知道——她不能自私的拖累三崽, 反正她本就一心想死, 如今早一步松手也能让三崽轻松一些，三崽还那麽小, 还没吃到一口烤鸡。

它得好好活着。

阿妖左手搂住三崽脖子，艰难稳住身形后，单手拆下身上包袱，再费力套在三崽脖子上。

“三崽，爬，往上爬。”

既然下去是一条死路，那麽就回头寻一条生路。

阿妖交代完，便轻轻拍了拍三崽脖子，声音被底部吸力搅得断断续续，“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她便双手松开，像一片羽毛似得向下飘落，罡风从下方吹起，吹得她衣袍鼓胀咆哮，长发也淩乱的分涌身侧。

她轻轻闭上眼，等待着属于她的死亡。

“阿妖姐姐！”

三崽失声惊呼里，记忆如走马观灯，又回到小的时候，大哥偷跑下山被村童当做野狗烤着吃了，阿娘悲愤着杀了那些孩子，又引来村人放火烧山，同胞的兄弟姐妹都死了，就剩下它一个。

后来，阿娘杀光全村百姓，也死了。

只剩下它一个。

它孤零零的待在万妖圃许多年，好不容易碰见了愿意和它玩，对它很好的阿妖姐姐，可如今，阿妖姐姐也要和阿娘大哥它们一样，都不想要它了。

三崽想也不想，纵身往下扑去。

“阿妖姐姐，别不要三崽……”哪怕是死，也别不要三崽。

就在离底端还有五丈时，三崽疾沖到阿妖身前，咬牙叼起阿妖衣襟，余光瞧见前方隐隐有明光，当即重重退到身后岩壁借力，在腿骨发出脆响的吃痛里，狠狠地撞向有光的那处。

可瞧着宽敞的山洞口，却是设了水雾般的结界。

在三崽之前便有不少妖怪留意到，甚至以为这里是条出路，前仆后继的想要进洞，但任凭外面衆妖使劲了力气和手段，却都被水雾结界以更大的力道弹了出去。

零落成血泥碾作血雾。

三崽也不例外，前伸的双爪刚碰到结界，就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后弹力，就在将要被弹飞的剎那，它奋力甩起叼着的阿妖，将她往结界处甩去。

阿妖姐姐连万妖圃也能出入自由，比起都死在这里，倒不如赌一把，三崽单纯又决绝的想到。

等看到阿妖姐姐没被水雾弹开，虚弱的倒在山洞口t时，三崽狼嘴裂开一抹笑意，无憾的被吸力往下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