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极度混乱，脑中只有零星记忆碎片，稍稍完整一些的记忆画面是头顶坍塌的砖石和同样被埋在石下的阴度川，然后……然后就是大漠刺目的阳光。

他的视野明灭不定，再次恢複光亮时已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说陌生并不怎麽恰当，他虽不知这是何地，院中的温泉却让他莫名熟悉。

总的来说，他不记得这是哪里，亦不记得自己是谁，连眼前人都是对方自己介绍过，他才勉强记下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识字，不至于变成文盲。

虽然记忆支离破碎，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什麽重要的事没做。

刚才那一瞬，他脑中似乎有亮光闪过，想提笔写下来，但光转瞬即逝，纵提笔，也只能对着白纸叹气。

宋和倒是乐呵呵的，哪还有重要的事没做？

“阴度川那老东西现在是真死得透透的了，当时城楼上那些炸药都没炸死他，所以你两被埋后，我和羽缨把他也扒拉出来，补了几刀才敢放心走的，至于其他那些杂鱼，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老康既然选择留那儿了，自是会善后的。现在鄯兰一切都翻篇了，您就别操心，好好休息吧。”

见他目光有些茫然，宋和一拍脑门儿，怎麽忘了呢，他失忆了，这些个人名地名恐怕是一个都不记得了。嗨呀，白说了。

“不……”宋衡殊有些迟疑，“似乎不是这种类型的事情。”

宋和摸不着头脑，那还能有什麽要紧事？他自前年始就一直在寅崂一带活动，不曾回京，这里有什麽新鲜事他并不怎麽清楚。

“要不得等羽缨回来，您问问他，”他提议道，“既然那两封信都是他代回的，他说不定知道您忘了的事是什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羽缨就是白头发的那个。”

“我知道，你介绍过他。”宋衡殊道，“那……两封信又是什麽？”

宋和从抽屉里翻出两张信纸，“诺，您看。”

按说私人信件他们不该拆，但这两封一封是信鸽送来的，一封是探子送来的，都是他们谈公事常用的通讯方式，担心是什麽要务，不及时处理会延误大事，他两最终还是顶着压力拆信。

至于内容嘛……说实话，两封都让人一头雾水。

宋衡殊缓缓展开信纸，第一张洋洋洒洒写了不少东西，他没细看，只注意到信上一个不起眼的人名。

他下意识喃喃念出声：“琬贞？”

这个名字于他而言依旧陌生，但念出口时格外流畅，他的唇齿似乎已熟悉这两个字。

宋和点点头：“是啊，她是大衍的四公主，羽缨今日出门，就是去找她了。”

“找她？”

“我们此行还抓回来一个老女人，她同阴度川沆瀣一气，在大衍悬赏榜上有名，听说四公主前些时日急着寻她，这不人找到了，羽缨正好带着去领赏嘛。”

他解释完来龙去脉，眼前人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看着第二封信，有些出神。

“这是……一只鸽子？”纸上的鸽子栩栩如生，旁附娟秀字迹：没事别累人家飞一趟。

“是啊，”宋和笑道，“这信没有落款，也不知是谁写的，羽缨t苦恼了挺久该怎麽替您回，我于是建议他也画只鸽子。”

宋衡殊有些意外，“为何？”

宋和轻咳一声，解释道：“您看，这信上鸽子神态瞧着疲累，应是在借画喻人，说明啊写信人最近挺累；那我就想了，我们也得喻回去，所以我让羽缨画了只受伤昏迷的鸽子，正表明您当时的处境嘛。”

他还从废纸篓里翻出一张画纸，“他还练了不少遍呢，您瞧，是不是栩栩如生？”

宋衡殊头更痛了。

“信送出去了？”他问。

不管对方是谁，他总觉得那人见了这画不会太高兴。

宋和挺得意：“早送出去了。”

他们的办事效率从来都很高的。

宋衡殊：“……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那我走了？”宋和边走边道：“药您可别忘了喝。”

宋衡殊不觉得药有什麽用，这东西只能缓解头痛，对恢複他的记忆作用甚微。

他推开药碗，目光忽凝在碗后的物件上。

那是两块小巧的玉，一白一黑，形状只刻了一半，是两只未完工的玉雕。



寅崂始末

次日清晨, 琬贞破天荒醒了个大早，刚睁眼，便听外头侍女窃声低语。

这声音听着像栗亭：“你说真的？”

另一人压低了声, 听着有些怯怯的, “可不嘛, 那袋子就搁那儿, 谁都不敢动！”

“呀！”栗亭惊讶地低呼一声, “里面装的啥呀，怎……怎麽还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