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子还刻了副印章, 往月团上印朱红的兔子。叶蓁蓁得知此事，便想再刻副章子, 印上酒坛，上头标“月下”二字, 可以放酒肆里卖，算是应节了。

于是, 月下酒肆柜台旁新置了方桌, 摆着中秋锦盒, 一坛仙客酿配上六个月团, 卖六十文。

叶蓁蓁不爱吃月团，里头的馅儿是饴糖和酥油，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去？但中秋锦盒卖的很好, 客人们来酒肆吃完结账都顺手带盒回去。

“依依, 城中近日是有什麽赚钱的大买卖吗？这是六十文, 不是六文，怎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小姐, 月下楼不是一直挺贵的吗？他们都习惯了。而且我这月团做的可香了，小姐是不喜甜食才觉得不好。”

“别家没有月团吗？”

“月下楼还有仙客酿啊, 再说了，郑娘子的方子t真和别家不同，单拿酥皮来说，来回揉上好几道才能出层层相叠酥脆的口感，我手还疼着呢。”

“还有馅儿，不单是饴糖和酥油，还炒了芝麻碾碎和桂花提香。加了芝麻碎的糖吃起来不是刻板的甜，按郑娘子的话来说是带气口的甜。”柳依依说起月团头头是道。

可惜，“那不还是甜吗？”叶蓁蓁一句话顶了回去。

柳依依摇摇头，没再多说什麽。对于不喜甜食的人，做的再好也不过如此。

可见一个人喜欢什麽，是本身就不讨厌此物，否则再用功亦无用。

裴望之就觉得月下楼的月团比别家好吃，夸了柳依依一通，直把她夸的尾巴都翘了起来。

“你在越州时中秋怎麽过？”裴望之问叶蓁蓁。

叶蓁蓁嚼着他从夜市买回来的鸭爪，比划道：“中秋前还在酒肆，但过后会去钱塘观潮，十六，十八到处是来观潮的车马。

那潮水从远处而来，开始只有一条线，后来涨的比楼还高，气势如虹，能压倒城墙呢！还会有弄潮和水师，比端午龙舟强多了！”

裴望之替她擦去嘴角的酱汁，看着她宠溺地笑着。

叶蓁蓁有一点好，平常的小事就能让她乐呵呵的。他对潮水无甚兴趣，但她活灵活现的动作很好玩，这样浓烈的性情才能感染他。

在遇见她之前，他过了很多年无悲无喜无怒的日子。在这世上他好似局外人，得到亦或失去与他而言都不重要。

但在叶蓁蓁眼里什麽都很重要，她什麽都想要，很猛烈地活着，很热烈地盛开。

她会因他用假名而生气，会因吃到热乎乎的馄饨而开心，会因虞府的刻薄而气愤，会因丫环的横死而难过。

这些他难以调动的情绪她信手拈来，不加掩饰。哪怕是抱着钱箱笑的癡迷，对待客人笑的谄媚，算计人时鸡贼的样子，都很好看。

没等裴望之乐太久，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事要从叶知书到汴京说起，他约莫是中秋前几日来的，没去叶府直接来了酒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的身边跟了个人——舶商少东家，江舟。

据叶知书说，此前从越州运来汴梁的酒全是依托他家的船，江家是江淮两路有名的舶商。

在北宋，官府运粮运盐用的是漕船，走的是转运司。民间往来商贸多用私船，江家干的便是这个营生。

叶蓁蓁一听，脑子里闪过一堆金灿灿的元宝。舶商，该多富啊！

“你出海吗？”她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江舟咧开嘴一笑，黑黝黝的脸显得牙白的突出。“我爹出海，我接手的是内河。”

还真有海运吶！她只是随口一问。

“你们都是少东家，以后有事多帮衬，这也是你爹的意思，互相认识一下。”叶知书开口道。

等江舟走后，叶蓁蓁道：“我想不到月下楼能帮他什麽，倒是我们需要江家。”

叶知书点点头道：“知道便好，原本就只是个说辞，我和他爹合计着两家并一家。”

叶蓁蓁刚入嘴的茶喷了出去，差点被呛到。“什麽？竟有此等心思！”

“你也老大不小了，亲事该定下来了。江舟此人憨厚老实，两家又都是商人，还都是少东家，门当户对。这不好吗？”

“你说的是很好，但是我……”

“没有但是，江舟正好送我来汴梁，只待过中秋就要送我去西京至凉州，好好珍惜吧！”说完便回了府。

但是我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啊……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叶蓁蓁还在犹豫要不要告知老爹私定终身的事，叶知书又开始发力，要和江舟一块过中秋，尝尝她的手艺。

“等等，爹，女儿有件事没有来得及说……”她觉得再不说叶知书会让她明儿就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