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玄昭说时极为诚恳，沈无言便不好再提。

“这就是你说的，自己赚的钱攥在手里更安心？”

缪玄昭终于展颜，促狭一笑，“正是这意思。”

*

日前南北之战本已开拔，临了休战，使得北霁和东瓯边地之人大半未雨绸缪，皆往襄城、信饶一带避世，来日不致陷于两国争端。

有些甚至逃向南樾，此间更是人事变迁，风俗转易，音声截然不同了。

襄城中的异乡人愈发多了起来。

陆羡的亲卫不时现身在南境。

他并不是想监视缪玄昭的一举一动，而是知道她没有离开原地，方才安心。

他心中有惧t，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不在他的视野範围内，也不再主动给他音信。

他早知天高地远亦缚不住她。红尘譬如沧海。她要是狠下心来，定然不会给他丝毫蹤迹。

而他得到的消息，竟是缪玄昭自立门户，开张行商，已做得颇有些声色，不用倚靠任何人。

他觉得自己要加快结束与王太尉家棘手的婚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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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宫，早朝。

按察司使周勃持笏板上奏表，斥今春官商勾结案几件。

“臣恭请陛下圣安。今有太原张氏张奂卿，假官船过京淮运河贩茶避税，所渎银钱涉及白银万两。茶马之事，涉及国本，故不得不上疏禀明陛下。”

周勃不卑不亢，亦不惧周围人暗中眼色。

“张奂卿出身为原光禄大夫张阔之子，少时即投身商海。张阔张大人虽已致仕多年，想必地方上盘根错杂，根基已久，亦还有能说得上话的地方。还请陛下圣裁，着按察司彻查此事。

堂下衆臣工，垂首间面面相觑。惟太尉王玖之仍神色不易。

陆朗于殿首听闻，眉头紧锁，似是觉得棘手。

“周大人有心了，此事朕已知道，必会有个交代。”

陆羡侍立于皇子列席，嘴角莞尔，眉目岿然不动如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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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伽蓝寺。

庾缗与陆羡立于翠微湖畔，相去甚远。

园中寂寂，树影幢幢，四下幽邃。

“按察司使周大人开蒙时做过我的学生，为人一贯清正，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臣。”

庾缗见陆羡不答，又开口。

“殿下可知今日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麽？”

陆羡终于等到眼前鹤唳于山塘间，方才有心思一一道来。

“孤要多谢庾大人襄助，帮孤了却一桩心事。那张奂卿，孤没记错的话，应是太尉王玖之家中兄长的女婿，是王大人的侄婿。一个致仕了的父亲，如何能及王氏权势滔。想来能过官船耳目，必与王太尉有些瓜葛。此番周大人陈情时避重就轻，全了王大人的面子，也给了陛下后路，可朝野谁能不知其中关系利害。就算不能剜下王氏一块肉，也能叫王玖之这麽个八面玲珑的人自惭形秽，必会自请解除婚约。”

庾缗并不意外陆羡的筹谋。

“只是如此一来，殿下在朝中就是四面楚歌了。绊倒王氏不易，若大皇子查出其中曲折，顺藤摸瓜到殿下这，即便只是疑心，恐怕也会对您不利。”

“孤已经想出后手。还请庾大人在朝中，为孤扫清障碍。”

庾缗顿了一顿，又漫不经心提及一桩旧事。

“殿下对于当年在襄城遇刺一事，心中可有眉目？”

陆羡并未应声，只望向翠微山水。

庾缗觉得，这幕后主使应当是无法轻易置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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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入夜。

“颢微，此人在暗处，的确是一步狠招。如此一来，王家再想往宫中送人，怕也难了。那张奂卿办事不干净，势必要让兄长再提点提点。”王玖之与女儿对坐于中堂，彻夜难眠。

“父亲何苦忧心，今上并未开口查处咱们家，我们主动请辞婚约，是因为向来清正，愿替叔伯家受过。此一时彼一时，来年父亲若再得圣上青眼，境随心转，便有转机啊。”

王颢微年纪虽轻，可久在父兄身边，究竟得了几分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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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宫，繁文阁。

太学太傅教习皇子晨会，陆羡告了假。

见太傅出了院门，陆蕻便搁下笔，转首与兄弟们窃自攀谈。

“听说三皇兄已向陛下请了外放，朝中正需要在南境看顾的人。他自请去南边，从此山高水远，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了。”

陆靖鞅哂笑一阵，执起茶盏朝陆蕻道，“他封了藩王，有何不满足的”。心中却格外清楚，如此一来，陆羡此人，与东宫已彻底没有瓜葛。自古储君必不会外放，父君这是彻底将他排除在外了。

“三弟向来恣意，若能出长安，据江水，倒也对了他的性子，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