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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76)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谁知与侍女行至书房时,房内已亮着烛盏。
那陆靖鞅竟已在房中,小厮在旁研磨侍读。她那只会用武的夫君,正破天荒于案前温书。
缪玄娇叹息一阵,实在无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未进房内,便只问询身边在府中的侍女。
“殿下最近可是常进书房?”
“回夫人,殿下原先每日晨起便上朝,出宫回府后则总在中庭练剑弄兵。最近几日倒是日日早起温书,在书房待上一个时辰才去宫中。您每日往尚仪局去走的早,便也没见着他这麽用功。”侍女敛声回禀道。
“我知道了,咱们走罢。”缪玄娇只当是撞了鬼。对于陆靖鞅的事情,她总也不愿费心深究。
*
车驾自缪公府来,已在门前候着了。
缪玄娇上了车,便往城外伽蓝寺去。
“近来事情查得怎麽样。”缪玄娇让心腹敞开轿帘,好与车夫说话。
“小姐,当年前朝覆灭前,正是鱼龙混杂的元日,长安城中人潮如织。小的暗中查探,有记事的人说那阵子确有像是海岱和漠北的人,已在长安城潜伏着,相貌与长安城内人殊为不同。只是中郎将在城西扎营,而疏忽了城中的伏兵。”
“这便是了,否则怎会有那背后一箭。”缪玄娇午夜梦回,从未忘记北宫稷身后的那箭羽。
只一念间,便折了他的脊骨,亡了李氏的国。母亲也因此魂断画梁。
“继续说。”
“说是当时有人戴着假面出入长安城内各处门庭,并不以真面目示人。李朝惯例,元日里上下俱行傩仪,故出现些戴面具的人,倒也情理之中,便未放在心上。现下想来,应是有人在其中偷梁换柱,密行不轨。不日便是城破,使人不得不疑心。”
“我知道了,继续查吧,有消息再来回我。”
*
长安城外,伽蓝寺。
每年的除日是母亲忌日。嫁作皇室新妇后,缪玄娇到那时需陪侍陆氏的家宴和国祀,不便给母亲祭奠。于是每年把日子延后到母亲的诞辰,才得空行祭仪。
缪玄娇燃香,奉香,跪拜,诵经。
纵使母亲有千般不是,她一生处处全了脸面,却没有成全得了自己。但也给了缪玄娇一个遇事刚烈的性子,绝不会轻易负屈。
迫于母亲的身份,她只能藏于一逼仄的偏殿,为母亲燃烛奉香,以超度亡魂。
“来日便好了,等我找到那个布局谋害了北宫稷的主使,便可为母亲、为夫君报仇了。”缪玄娇想到此念有望,便仰首对着殿内的药师佛金塑,泛起笑意。
她不免在心中宽慰自己,若能找出那人,以一人抵消一族皇姓的罪过,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缪玄娇全了祭礼,便出了寺中偏殿。
却没料想,对首连廊下陆羡前来,身边是常跟着他的尉官,二人正进院里。
“皇嫂。”陆羡虽面上不显,却实有些闷闷不乐。远远瞧见缪玄娇,也只躬身微一见礼,便想着往寺后湖畔走去。
他此时方才想起,从未问过缪玄昭和她姐姐的事情。
谁知被缪玄娇叫住。
“皇弟怎麽今日有兴致来此。久不回京,你清减许多。我听说父皇已经为你指了一门亲事,恭喜。太原王氏是上品门第,颢微妹妹的品貌与皇弟也极为相配。”
他立时便回道,似乎极想撇清。
“皇嫂,这婚还未成,哪里就说堪配不堪配的话了。试问长安城中的贵女,若想往上出头的,谁又会真心看孤一眼。这婚,依照皇弟看,未必结的成。”陆羡立于廊下,颀清如孤鹤泛愁。
“今时不同往日。那年东观,你一箭便救下那卢萱一命,替我夫君免了一罪,长安城里的女眷都看在眼里,说起来我也该谢你。你如今又添了在南境处事的经验,来日终有一战,陛下必会青眼于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多谢皇嫂解惑。”陆羡不知怎的,或许是想起眼前这位是缪玄昭的长姐,便也收起了颓丧的心气,耐心听了进去。“来日必定登府拜访,以贺皇兄和皇嫂分府别立之喜。”
“有空来府里时一起用膳罢。”那缪玄娇只微一颔首,便与陆羡道别。却也实在很难忽略,他身边那位有些少年稚气的尉官手中,正擎着一幅假面。
*
陆羡在寺后翠微湖畔静坐了一下午,卫绾只在边上守着。每每来伽蓝寺,卫绾总不敢随意笑闹,他那位主子来此时,气场总是分外诡异。
直至夕照落满了远山,陆羡才觉一身霜冷,起身便往寺外行去。至门口,用惯的小厮跟着马车一同来了寺里,正要寻陆羡回禀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