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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42)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臣以为,现下是北伐的最好时机,吾等江左侨迁之士皆去国离乡久矣,正是挂心顾念之际,必会为重返旧土效犬马之力。北霁人主无道,现如今深陷流徙之变,民衆或是奔逃山林,遁入空门,或是迁徙南境,依附豪强,征兵纳税皆于人头甚为不足。衆心惶惶,便四处奔逃以避忌。此时对面势弱,吾国却备战久矣,何不一举挫其锐气,重夺我正统。”中书令一番激声陈词,引得咳喘不住。
“此事朕需思忖一阵,二位大臣还是先赶在下钥前出宫去休憩罢。朕会仔细思量,给卿等一个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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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请出来罢。”
李澹侧首递了个颜色,遣散了宁宸宫前殿随侍近处的几位宫人。
“陛下如何看此事。”男子淡漠自屏风后走出,一身青绿色素面衣袍于这偌大的宫殿显得疏为单薄。
“平心而论,古往今来立朝皆需还民休息。甫一立国,便大动干戈,学生以为于民生不可。”
李澹蹙眉垂手,隐隐有些倔强之意。
“可他们因何如此执念,陛下不会不知。”男子轻巧转身,凝视着李澹脸上的愁云。
李澹一阵轻嘲,似洞明了自己于这朝堂之上的位置,他的脚步,从来虚浮,何曾坚实,“怎觉得朕倒像个傀儡,存在便是为了满足这帮南渡老朽的心愿罢了。”
“陛下慎言。天下万民皆央陛下施恩,赖陛下雨露,是故言行必然不能顺从于心,若事事皆由人主心意而为,又要大臣制衡何用。从来君为天,臣民为地,天道有常,地为蒲席,尽可包容之。陛下要为臣民而虑······然也不可尽信之。”
“老师觉得,朕应如何做。”李澹眼帘倏地亮起,他自然希望,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能想他所想。
“你小舅父的心愿,是天下一统,必不会愿意江山假手他人。”
李澹瞳中炬火又暗淡了下去。
果然,他要面对的对搏矛盾,不早不晚,恰在这岁末风雪时来了。
新妍旧貌
第二日一早,风住尘香,雪霁云散。
李澹朝会完便从宁宸宫前殿径直往屏山园去,一路氅袍翩飞,步履极快,宫人们追之不及。今日长空碧洗,应是老师离开临安的日子。
“老师,没几日就是除夕了,何不在宁宸宫一起过?若放心不下家中人,朕可差人将他们都接来临安,也好一起热闹热闹。”
“陛下怎麽还是小孩子脾气。在下并无官品位阶,若久居宁宸宫伴驾左右,迟早是要在朝臣那儿被参上一笔的。到时赐我一个惑君的罪名,随意便可下狱打发了。”那男子语调松快,只轻抚李澹的背脊,似作安慰。
“这话听来倒像是怪罪朕的不是。学生屡次传口谕,愿延请您作江左帝师,也好时常提点于左右,都被老师您回绝了去。学生自是不敢再惹您不痛快。”李澹抱臂背身,面带愠色,薄红溢满了半个脸颊。
“此事怎会是陛下的不是,草民早知您来日必会成就帝王之业,而庙堂漩涡,已不再是吾今生所求。故屡次请辞,与陛下并无干系。”
李澹听得此话,瞬时受到安抚,也不便再相劝,只好随着老师性子去。
“北伐一事——”,他似想最后为此事挣扎一下。
“郅某只能言,君王不可恣性而为,时刻需调停各方,否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时,总是悄无声息。”
“学生明白了。”
“常侍,替朕送老师出宁宸宫,务必安顿好车马。”李澹回身而命,语中尽是惜别之意。
“奴才省得。郅公子,这边请,老身陪您回园子里收拾停当。”
······
郅毋疾行至屏山园门口,又回身朝阶上孑立相送的李澹略一稽首,竟作君臣之仪。
“战场刀剑无眼,若此战不得不打,陛下临敌,务必当心。今已执掌东瓯国,草民祈愿陛下来日江山北望,已是金瓯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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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江左临安返襄城境内,不过三五日的车程,一路因各处徙民饿殍乞食沖撞,郅毋疾每逢此事,又不愿坐视不管,所过之处,皆留下银钱和尚还有的吃食。
至襄城边境,一户佃农家中六七口,好几个孩子饿得皮皆皱起。车夫询问时,那父母只言想至南境寻豪族地主依附,给口吃食便可当牛做马。想来应是北霁苛税难当,不惜举家千里流徙。
郅毋疾掀起帷帘,婉言相告,“你们若不嫌弃,可再西行数里,便至襄城境内,找一处名叫燕馆的酒肆,就说是家主郅某愿为你们安置一落脚之地。现下多事之秋,寻一处先安顿下来,总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