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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257)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啓程前,二人只书信往来了几日,每日一封。缪玄昭偶尔来不及回,陆羡便急得让卫绾亲自去祭酒府上取。

有时李沫棠看不过眼,心疼卫绾日日做这些琐碎之事,便快马从将军府往宫城去取,替他跑上一趟。

结果女儿家閑谈时,听缪玄昭说起,才知皆是些无聊的废话,李沫棠便更加气恼,只觉得陆羡如今是仗势欺人。

人人皆知君命难违,谁知却是传递这些酸言缛语。

“朔望之日,吾妻亲啓。我只问你,几月能归?明岁生辰,可同庆否?”

“修志繁琐,又兼翻山逾岭征程,岂是我能期许,君且稍安勿躁。”

“我遣庾缨跟着你去,他本欲当衆婉言回绝,被我驳回。他是舆图方面的大家,放在身边,总是有用,顺便还能补充江左的水经山图,倒也是好事一桩。还有数十个影卫跟着,有什麽事唤他们便是,别自己亲力亲为。”

“如此排场,言官知晓,定要弹劾,君且再思再虑。”

“驳回。”

……

李沫棠偷偷瞧了几眼那书信,再回头看见缪玄昭自得其乐的神情,便知道情爱之事,不免要使两个人都变得愚笨稚拙起来。

*

代郡,四方街。

裴尚被陆羡的人秘送到代郡时,并未直接被告知李澹身在何处,问询时,也只回他,“我们亦不知晓。”

此事却反而让裴尚心定了下来,这说明,陆氏并未对李澹赶尽杀绝,是故才并未派人去监视其行蹤。

他便在代郡随意找了间便宜的客栈,一住便是数月。

代郡在北霁东面,亦可算是通衢之地,说小不小,更不用说守株待兔似的寻一个人。

裴尚不托人打听,亦不画像张榜。

他觉得这样反而会将李澹至于险境。李澹本就身份敏感,能活下来,已经是幸事。

就这麽过了流水般无趣亦无痕的几个月,陆羡给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

裴尚在四方街上四处閑逛,他被去了势后,体力总是疲弱些。脸色也显得被人抽光了精血,大太阳底下走着,生人都要离上三尺远。

所以也没那麽好找到赚钱的活计。

就这麽漫无目的地晒了晒太阳,像是晒透了五髒六腑一般,他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沾染了些人气,便往一处还未去过的陋巷里寻点荫蔽。

远远便听得几处人声聚衆,呼喝着叫嚷起来。

一群人在支起的棋摊子上赌钱。

“吃!吃!”。

裴尚走近,凑近人群中,本想冷眼看看战局,也许能用最后一点银钱,搏个大的。

却道是柳暗花明,瞧见了一个身处粗俗氓民当心,仍不掩贵气的背影。

其人正席坐在蒲团上,撑着臂对那棋盘盯得入迷,另一手自顾自地勾起一枚黑子。

一盘尽了,李澹赢了。对席的人悻悻然不愿再赌。

忽然那枯树根削出的歪歪扭扭的棋盘上,坠下几枚郎当作响的清白碎银,倏地四散各处。

李澹叼着一尾随处拾来的草根,本是乏着阖目欲等下家,没想到有人不请自来,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却颇有几分天皇贵胄娇养惯了才能流露出的慵懒。

“在隐园瞧了那麽多年裴大人的棋艺,也算是无师自通悟了道。这一回,我可不会轻易让你。”裴尚掀起袍子席坐下来。

李澹睁开眼,只能瞧见一个面无血色,骨瘦如柴的……豔鬼,光天化日之下,竟生生让周围衆人围合蒸腾起来的温度都降下去许多。

李澹听清他的话,又看清了那张脸,淡漠神色一时柔软下来。

毕竟能有什麽,比本以为要孤身晒着日头一世,却又侥幸能与人同行一段,要更值得打起精神的事。

“他究竟糊涂,你可比他聪明。”

李澹笑了笑,拂过那些碎银,一枚黑子便径直放在左上星位。

*

熹昭三年元日前后,北霁大地上早早便覆成了雪原,车驾从长安去临安本就蜿蜒曲折,又添了大雪阻隔,更是步履维艰。

新帝却执意要亲自去接回当朝太学祭酒的独女——缪韶。

她和庾缨在南境两年,补足四海地理志书临安卷,庾缨又绘成了江水全境的舆图,传回长安后,满朝嘉许称赞,皆称缪韶肯下苦工,机敏聪慧,庾缨之仕途不可限量。

陆羡颠簸了半月,抵达临安后,马不停蹄便去缪韶下榻的宅院里寻她。

他自入城便听得这宅院曾经是郅毋疾所立府邸,如今拨给了临安郡衙,便閑置起来。

满院子没见到人,却见得后山上一个郅毋疾的衣冠冢。

陆羡心中顿时不是滋味,湘灵赶来回禀时,人前才勉强遮掩住面色不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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