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氏镇北将军北宫稷之位”。



星汉迥（三）

“一切都快结束了。”

陆羡和卫绾步回西邸时, 天边蒙雾里已悄然现出了一轮金边。

就快天亮了，西边的行宫里应该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眠。

陆羡撑了撑眼皮, 却觉得这一刻来的有些晚了。

他分明才不到而立之年，一切即将尘埃落定以前，竟觉得如此疲惫。

“早朝前, 再睡一会儿？”卫绾略扶着他进了西邸院子。

陆羡陡然问, “缪玄娇怎样了？”

“葳蕤夫人已着人将她押送至了廷尉府, 此时应该已身在诏狱了, 说是要听候发落。”

卫绾神色一变，“这一回，神仙恐怕都难救。那杀招兇险, 又是当着这麽多贵人权臣的面。”

陆羡想也没想, 放下卫绾搀扶的半截胳膊，径直往院中快步行去, “底牌可以出了。让从前暗卫里的探子网搜罗出的陆靖鞅这些年所行不端之事，辑录到一处，要快，趁天还未亮，密送至御史台。”

“他便是死了, 也得死得其所。”

陆羡掀起一侧袍子跨过月门门槛, 又振奋起精神，意欲直接回房更衣上朝。

“报。”叩门的正是南炀府卫, 只伶仃一个, 此时前来, 定是有要事相禀。

卫绾和陆羡皆回头看去。

“殿下，周侍郎已至金螭门外。此时还未到开城门的时辰, 京畿卫将他挡在门外。”那暗卫又补了一句，“他周围应该全是襄城的人，瞧着像是一路护送回来的。”

听罢，陆羡猛然上前几步，擎住那戍卫肩膀，“只他一人？”

“瞧上去……是的。”

卫绾在一旁补充，“你看清楚了麽，可见着一姑娘？”

“马车停驻时，只周侍郎一人落轿。”

陆羡趔趄着退了几步，眼神游移四处，“卫绾，现下是何时辰？”

“只半个时辰，城门便要开了。而后便是臣工进宫，奉早朝。”

“你自去处理御史台之事。另外备辇，孤要去城外，迎周侍郎。”陆羡交代地一字一切。

*

长安城，金螭门。

陆羡车驾行至城门，京畿卫见是代行监国的南炀王前来，审时度势，这节骨眼上自是毕恭毕敬。

到了时辰，城门洞开，周勃被郅毋疾的人寸步不离的护送至城门门槛枕木以内，方才松了其身上那些禁锢，转身疾步离去。

陆羡自是格外不悦，“好大的胆子！来人，将那几个挟持周侍郎的人给孤拿下。”

京畿卫立时上前欲捉。

襄城人却没有轻易束手就擒，回身便和京畿卫有来有往的交手。

竟然轻易分不出胜负，京畿卫就要动刀。

周勃见势上前，躬身行礼，“殿下还请收手，若此时因为几个不相干的人，惊动南境，反而显得我大国小量。”

陆羡本也只是因为缪玄昭有些关心则乱，此时清醒过来，示意京畿卫停手，且放他们去。

“如今你倒好，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回来，却把缪小姐一介女流留在襄城？”

周勃面无表情，声音却极冷，“殿下若拿了那几个护送我无虞至长安的人，便是中了郅毋疾的计策，来日北霁出师，便算不得正义之战。”

周勃察言观色，早觉出陆羡会因为一个缪韶心神不定，乱了分寸。

陆羡立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形于色，不够妥当，瞬间威严起来。

“孤要上朝了，周大人请便。”陆羡转身便要上车驾，忽地又停顿下来，“只是还有一事要拜托你，缪太常之女，尚仪局的缪司赞昨夜因在宫宴刺杀二皇子，已被打入廷尉府。”

周勃此时方才有些震动，几乎怔住。

“孤要你，看顾好她，提防二皇子一党寻仇报複，而让她在诏狱随随便便就殒命。”

“下官明白。”

周勃一身粗布麻衣，只绾个素髻，几缕鬓发四散，一路舟车劳顿，如此形容，却仍旧不改辞色。

他目送陆羡车驾行远，方才仔细琢磨这其间的要害关系，朝堂上之形势陡然间已大变。

三公太常之女，当朝二皇子妃，内廷司赞，刺杀自己的夫君，还是有利的储君人选，怎麽说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在眼下这个关节上，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周勃趿拉着一双粗绳编织的木屐，在长安蒙着薄雾的清晨里孑然一身，踱步回了廷尉府。

*

含章宫，朝堂。

陆羡端坐含明殿中央，“昨夜发生之事，孤已耳闻，甚是悲痛。今早太医院已经来人回禀，二皇兄因为失血太甚，无力回天，已在行宫殁了。”

陆羡表露了哀切，群臣哗然。即便灵犀宫中的两方牌位说明缪玄娇是为了複仇雪恨，有心之人还是会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只是轻易不敢在此时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