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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210)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灵犀宫中的人安置好了麽?”陆羡习惯做事做足全套,外表不羁,做事却格外心细妥帖。

“放心吧。”

陆羡终于点了点头,又覆手确认了一番广袖中的金瓶无碍,二人在秋夜里继续向内廷去。

陆羡如常进了陆朗寝殿内,面色无异。

卫绾留在外间,妥善对着暗卫施加号令,“所有人,打起精神,今夜不得让任何外人擅近,一根头发丝也别放过。”

陆羡倚在榻边的凭几前,行云流水将袖中金瓶里的粉末倒入提壶。

只见陆朗面色如金纸,睡得太久,嘴唇已起了些失水干裂的浮皮。

陆羡容色仍未变改,拿出了另一瓶中的丸药,撑开陆朗的嘴,喂他服下。

他阖目複又睁眼,郑重的沉了口气,安静等待他那位“父君”转醒。

直至殿内的沉水木线香都燃断了,床帷外烛火摇曳,被穿堂而来的风吹的摇摇欲坠。

“陆羡······你好大的胆子!咳——”,陆朗兀地醒来时,因心脉受损严重,不住的咳喘。

陆羡为了能听清他所说,竟还上手抚过其胸膛帮他顺气。

只是掌中那枚虺蛇银戒所过之处,棱角尖锐,锥得陆朗的胸膛并不舒服。

“父君消消气。”

陆羡越长大,眉眼越似海岱人。又是宽肩阔背,神情不经意生出些海上渔民骨子里的野性,前路风险越大,便越是兴奋。

的确让人轻易不敢逼视。

陆朗甫一转醒,似是被眼前这个叛逆之徒眼中终于不加掩饰的野望刺痛了,只好阖目不去看。

“想来父君这几日也是休息够了,做儿子的,有些事情想跟长辈讨教一二。若答案是儿子想听到的,父君这条命,自然是能保住。”

陆羡深知,像陆朗这样心中权势大过天的人,若欲望不净,目的未及,最想达成的,便是长生不老。

陆朗眼中浑浊,极缓慢地挪动身子,不耐地眼朝陆羡看去。

自是勉强愿意洗耳恭听。

陆羡问,“父君可还记得,你把我从海岱奴隶场中带出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日你把几个活人放进麻袋,让场子里的熊与豹等猛兽撕咬争抢,你和府中门客一同在斗兽场中赏玩。那麻袋里的人,可与我有干系?”

陆朗眼中戾气重了。

“嗯?”陆羡笑意微噙,凑近压在陆朗身上那床绣被上,“父君怎麽不回答?”

“朕······是为了你好·····你既要做我的儿子,又怎能有亲生父母在暗处绊住手脚。”

陆朗急剧地嗽了一阵,“朕自小待你严苛,不轻易满足你欲求······也是为了让你少生出些娇气,待真正遇事时自然能沉稳得住。”

陆羡不再俯跪在陆朗身侧,端起衣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

“为了让我沉得住气,让葳蕤夫人给我种下寒蛊,每逢你不悦,或是要立威,便将我丢到没有炭火的冰冷暗室里受辱。你待我,还不如斗兽场里的一条猎犬罢?至少喂它们,还三餐齐备。”

“也对,毕竟你最怕的,便是人心。”陆羡常抒一口气,仿佛这麽多年想说的话,此刻已言尽。

“朕对你诸多期许,谁知你竟是那种閑散姿态······”,陆朗似乎仍想虚与委蛇一阵,便说些冠冕堂皇的。

“行了,休要多言,我得到了答案,你亦清醒了片刻。”

陆羡怕他识音不清,俯身凑近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只是你恐怕忘了,一个斗兽奴的儿子,最不可能忘记的,便是濒死时也要撑起身子的斗志。”

*

东观,灵犀宫。

自缪玄娇着一身朱红色曲裾深衣踱步进入殿内,陆靖鞅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

领舞的她合着失传已久的《鹧鸪啸》的曲意,姿态英气中不失妩媚。

其余舞者皆是一致的齐舞,独缪玄娇衣袂自由翻飞,脚步手势亦是与衆不同。

所有人的眼神都聚焦在那两颊敷上绯色腮红,眉心一朵凤凰花的女子身上。

表飞縠之长袖,舞细腰以抑扬。

这前朝的曲裾更加衬得缪玄娇的腰身盈盈一握。

陆靖鞅一边饮酒,看的有些癡倒了。

一旁正有世家子议论缪司赞不徇常法,已然是皇子妃的身份,竟然还如此抛头露面实在不妥当,亦被醉酒的陆靖鞅回身用眼神警告。

只是侧首时,又见那些勋贵子弟瞧着自家夫人亦是癡迷,不免也轮番眼神遏制一二。

殿堂中央的缪玄娇面无表情,只盯着葳蕤夫人身后的那驾重屏会棋屏风,有些癡愣,令席间衆人不免觉得此曲铿锵,舞者却失于哀怨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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