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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16)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你——”陆靖鞅自知理亏,又不兴这些书本上的酸言缛语,噎得个语塞,吞吐皆不爽利。
-这女人真是泼辣,与那些娇花殊为不同。
忽又想起缪玄娇这名字颇有些渊源,原是那北宫稷之妻。眉眼间一时又化作些玩味神态。
那苑内一行贵胄悠然下马,不紧不慢绕行至神明台,作势要探询卢萱之情形。
大皇子陆穰背里知会陆靖鞅上前赔个不是,“被你吓失魂的那女子是中书令卢柘的侄女。如今不似从前养在海岱。朝堂内外四面掣肘,士族眼观六路,处处盯梢。为了父皇颜面,这中原礼数还得遵从。”
陆靖鞅自视英才天纵,自小受父君偏爱,没有不顺心遂意的,哪有低头给个冒失女客赔礼的道理,往后在外间分府自立时,还如何立威。
他也不吱声,只拾上亭阁,略觑了一眼倚栏而卧的卢萱。一衆贵女将那阁廊围得个水洩不通,陆羡抱臂立在远处,陆蕻只看戏似的嗽几声。
陆靖鞅有些嫌恶那卢萱质弱模样,视线一擡,转而盯着檐柱后恣肆骄扬的缪玄娇。那女人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正绾起旁邻一女客薄纱广袖,细瞧她腕间碧玺颜色。
还未等陆靖鞅想好说些什麽作安抚,以了结此桩烦心事,那卢萱似了然,眼前人这性子做派,想来应是传言里得宠的当朝二皇子,立时起身上前,朝着陆靖鞅行了个极郑重的万福礼,端的是一幅受惊后清减憔悴模样,屈膝后竟不肯起身。
陆蕻在后侧已是忍俊不禁,陆羡早就神游天外,佯作冷眼而观,束手只待回府休憩。
那陆靖鞅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问对面所为何意,心下已猜到八九分。
“臣女範阳卢萱,久闻二殿下美誉,今日得见,实是龙凤之姿,神仙中人。方才是臣女冒失,未曾聆听娘娘教导,擅自趋近上林苑,扰了殿下射猎兴致,臣女实是有罪,还请殿下责罚。”卢萱面色绯红,言语上仍是妥帖陈辞,让人算不着错处,又着实目的性强了些。
如此场面,似乎早已忘了她还有位救命恩人立在跟前。
衆女客对了对眼色,这卢萱素是都城贵女中爱拔尖儿的,如此好的机会,又怎会不抓住。
“真有意思,正经救命恩人在一畔只晾着,若不是那位眼疾手快,卢萱你如今只是箭靶一块,有苦可说不出啊。”凛冽如青松的声音从女客伍间传出,在惯常的温声软语间倒也自成殊色。
“李沫棠你——?!”那卢萱就快端持不住她那幅完美的名门贵女仪态,将将就要詈骂出声。
这看似不吝之言出自廊庑下女客最末席,陇西李氏独女李沫棠,家族久在陇西,少至长安。其门第在西北部极为显赫,祖上文武两支皆出重臣。
李沫棠话语刚落,贵女们皆望向陆靖鞅后首缄默的男子。方才苑囿亭阁相去有些距离,未曾细看,现下已近夕照,日光微熹从廊檐坠入亭间,陆羡侧身而立,面庞一半明净,一半隐于暗处,却已是曜目之姿令人不愿挪眼。
那唇珠眉尾如刀裁尺量,造物之神竟无废笔。这般流光潋滟又因面上寡淡的性子中和了几分,倒让人更想窥探其内里。
这郎君,会是什麽样的人呢?
衆女客皆有惊叹意味。
陆羡自是不耐,因着二哥莽撞之举牵连出如此多事。他救人从不需要他人回馈,救便救了,随手的事,唱些烂调陈词也是腻烦。
况这厢哪一位世族贵女的打量,不是带着权势的衡量。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识宝斋里待价而沽的龙泉青瓷梅瓶,不免在心底嗤笑一阵。
那卢萱仍充若未闻,只挂心陆靖鞅神色,不肯轻易放过李沫棠,势在为这二皇子博个颜面。
“你如今父兄均已亡命,就一个有诰命的母亲操持家里,况那也是前朝旧事了,当今圣上因着陇西李氏在西北的那点声望和你叔伯归顺有功,追封你父兄一个虚名,你一介女流如何做官袭爵?难不成你要做那飞将军,立战功不可?你虽是仅存的嫡系,可还是小心些,别被你那些叔伯们觊觎了去。”
卢萱姿态甚高,来势汹汹,语间挟带刻薄,引得在场世家女眷均不痛快,这卢氏家门实在缺乏教养。
庾缇从前在姐姐妹妹间何曾见过这样场面,传到圣上处,皇家世族颜面都不好看,便赶紧上前劝和。心中对那卢萱今后也只提防着些,实是不能交心之人。
大皇子陆穰见情势不妙,堪堪就要升级为攻讦,故踱步至人群之中,姿态舒展持重。
“今日多亏三弟出手,才未酿成大错,我二弟性情耿直,方才失手绝非有心之举,还望卢姑娘恕他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