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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陵赋(137)
作者:鱼陇曼衍 阅读记录
“就是现下北霁想即刻动此地,甚比江左还要难上几分,襄城掌这海内的盐铁命脉,天下之大,再逞能,亦还是要攀附这小小的一处地界。我只需在交易上略作些文章,便能让他们暂时无力大兴武事。是故这里现下再难,恐怕也比别处安全。”
“襄城的太守亦是我与沈无言在暗中扶持多年,这些年大功没有,可也算无过,没给过百姓苦吃。”
“我在襄城、江左、北霁并西域商道和南海诸多蕞尔小邦,皆有些田産和铺面,便是没有实处,亦有些入股的生意,这是各项契约数十页。”
说时,他打开了菖蒲放于几案上的黄花梨木箱子。
“前几日是我性子t急了些,我会改。我自认性子不耐繁缛,不懂体贴,可唯独与你在一起时,我格外希望多说些无聊之话,做些无用之事,不必去思考有何意义。”
“若你在襄城,在我身侧,我可保你一世安稳无忧,可以任何面目去面对这世间一切。只要你喜欢。”
“所以,这一遭不算是我娶你,亦不是你嫁我,就算是我们合伙,一起把这个寂寥又漫长的日子过下去,最好前尘皆可忘却,你觉得可好?”
缪玄昭静默的听了半晌,一面暗自心惊,却仍只是浅浅笑着,瑟然翻开了那纸碎金宣。
“星汉咫尺,金风玉露;
稽首白头,书向鸿笺;
合卺同结,瓜瓞绵绵;
夙愿已久,敬兹新姻。”
缪玄昭在心中逐字默念。说来也奇,她自小是个心门很紧的人,别家的女娘都在思慕郎君,向往婚仪时,她竟从未做过拜堂成亲的梦。
后来她才知晓,原是命中无这个福分。入宫为妃时需要礼向天地,向帝后,向人臣,却从来不是只有两个人相携拜首。
郅毋疾是个很好的郎君,但她也没有半刻想过与之红纱帐悬,烛照银屏。
可只要是一颗凡人心,也会为方才那席话所触动。
“这纸碎金宣,很美。但是家主,我要走了。”
郅毋疾听闻此言回过神,瞧见满院子随意放置敞开的箱子,“你要走?去何处。”
“回到北霁。有些事情,该我一己之力承担,绝不能连累襄城和你,至于盐井之事,我有法子不让北霁从中插手,还请家主放心。”
“你要走,你要走······”,郅毋疾起身,趔趄着一步步后退,直至快要撞上廊檐下的椽柱时,方才定身,又自嘲般大声咯笑,一室皆闻。
缪玄昭独自掇起了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仿佛是她作别的方式,“于我而言,家主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家人。庇护之恩,此生难报,玄昭愿您常康健,永安乐。定会找到只属意于你的良人。”
语罢,只见郅毋疾孤身踱步至院中,笑得更盛。
天不眷顾于他,偏偏命中只赐予他最无灵性的金银贯两作伴,教他此生寂寞。
他背对着缪玄昭沉静说道,“也好,待得不舒服,或是危难时,记得来襄城的路。燕馆永远在这里,为你留一盏门前的风灯。”
他看了眼在门厅外焦急担心的菖蒲,一面回身拾起几案上的婚书收敛于袖中,体面的走了出去,只笑着对菖蒲说,“拿好东西,我们走。”
江上萤火
是日春光迟迟, 缪玄昭一早颇为正式的装扮好,车去城外沈园,意在拜别沈无言并沈老夫人一家。
“玄昭, 你想好了吗?去北霁,你攒下的家业便如泡影,从前我一直不知, 你来去如风, 为何可以长久扎根于此, 想来也定有些难言之隐不便语人, 若回去,你恐怕又要面对那些。我还记得你说,攒够银两便能安心, 如今, 你可还能安心?”
沈无言像个真正的兄长为她分忧,替她拆解这眼前的困局。
缪玄昭闻言, 撑起一个令人觉得舒适的笑容仰头看他,“我的确有些秘辛不便说与他人。如今北霁盯上我,我便如江上萤火,生息就在一念之间,不怪别人, 全然是我自己不知餍足, 不肯守拙,可这大概就是我的天性。有些事, 反而回去更加安全, 有些问题, 既无法逃避,在此时应对反而最好。不必替我担心, 照顾好夫人,照顾好郅毋疾。”
沈无言听见郅毋疾的名字,忍不住多添了几句。
“他对你当真是用了心思。”
这几日接连去燕馆拜访,郅毋疾都说要静养几日,“往常何时见他这样颓靡过,从来是天不亮就起身处理事务,长街上亦是第一个啓门迎客。”
缪玄昭自是笑笑不答,“别人不知我,沈大哥应当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他很好,是我配他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