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内的灯骤然暗下来，所有人的面孔表情都变得不清晰，衆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刘侍诏的声音所吸引。跟着他一起回到了五年前的临州城，跟他一起认识那个叫温青枝的女子。

洛晏最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麽死的？她……又是个怎样的女子？令人念念不忘。

刘侍诏道：“她是个命苦之人，她母亲为蛇妖所害，父亲惊吓过度疯了。她不得已卖掉了家中的羊，从松台山来到临州城为父亲治病，为筹钱，她在乌篷船上弹琴卖艺。恰逢那日下雨，岸边人少，她下船之后，王老二给她打了一把伞，两个命苦之人就这麽遇见。男未婚女未嫁，他们自然而然走到一起。我还差点成了他们的证婚人，可惜……”

他摇摇头，“王老二不教授刮眼这招原因有二：一来那些拜师者看似热切，却多半浮躁，急于求成，这样的人出不了师也是浪费时间，不学反倒一身轻松，不会害人。二来，这项绝技本就是刀尖之舞，若非必要，根本不该拿眼睛去冒险。”

“他虽桀骜，但心地还是善良。所以，尽管那些富家子弟多番挑衅，他也不曾放在心上，直到宋明对温姑娘动手！”

说到此处，刘侍诏又深深叹气，“宋明好色记仇，临州城没几个人不知道。温姑娘相貌出衆，很快成了他的目标，加之当时温姑娘父亲病重，她又是王老二心仪之人，宋明一下找到了拿捏王老二的痛处！他设计让温姑娘的父亲进了宋府闹事，借此向温姑娘索要赔偿一千两白银，温姑娘如何拿得出那麽多银两？”

“什麽？！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有人暗暗骂道。

刘侍诏道：“温姑娘的父亲当时走路都成问题，怕他出门忘记回家的路，温姑娘若是有事，会将大门锁死，她耐心细致不会出错，还托我或者王老二给老人送饭，她父亲根本不可能出的了门，一切不过是宋明的托词罢了。”

“那晚，宋明派人将老人回家还递了信，要见王老二。王老二曾三番两次拒绝为他刮眼，自知此去兇多吉少，特意来找我让我照顾温姑娘的父亲一段时日。之后，便是芙蓉巷一事，王老二为救温姑娘，答应了那件荒唐之事，未想这件事毁了三个人！王老二的手虽然没有残废，但从此是拿不了剃刀，干不了细致的活。温姑娘根本不愿意他受宋明胁迫，决然卖身青花楼，当了一个歌姬，花名青玉。”

“啊？！”有人低呼，“青玉，青枝！原来是她！”

“竟然是青花楼的花魁娘子！”

忽略掉这些声音，刘侍诏继续道：“事情到此处，也没有山穷水尽，温姑娘找到我，让我给王老二送口信，她努力还完一千两，就会回去找他。温姑娘是个敢作敢当，性子坚毅的人，她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也不想王老二从此颓废。托我给王老二送了许多的书经，墨宝，她每次都买好了，让我去文墨阁拿回去给王老二，书本墨宝都是旧的，但温姑娘的心意热腾腾。敢问此生能遇这样一个姑娘，还有什麽是不可克服的？”

“王老二日夜勤奋苦读，想考取功名，风风光光将温姑娘迎娶进门。他这方面啓蒙虽晚，但好在人聪明，他写了些文章由我投给书社，还赚了些小钱。他和温姑娘的钱都放在我手上，短短半年两人一点点攒着，竟然也有一千多两了，谁想温姑娘会被青花楼的老板迷昏，送进了宋府，软禁多日，宋明这无耻之徒居然说要纳她为妾，青花楼的老板和宋明竟然是一丘之貉！一切不过是他们商议好的！”

“本以为柳暗花明，无奈穷山恶水！”

“明明两人的婚服，我都为他们準备好了！何苦如此折磨着两人！”刘侍诏眼泪涟涟，捂脸痛哭，“那日我心里有担忧啊，就趴在宋府的墙头看着动静，幸好大雨，他们未曾注意到我。宋府来了个很厉害的婆子，她手上捏着黑色虫子就放要放到温姑娘身上，逼她屈从。温姑娘说‘世道待我不公，我要让他知道，我温青枝绝不低头，誓死不从！’，她决然跳下井底，再没了声息。”

“王老二收到消息沖进去被家丁围打，几十人对一人，他如何打得过，最后奄奄一息时他失足跌入青莲河，我捞了一夜！都没发现什麽蹤迹！若我……若我当时不那麽懦弱！他们怎麽会死？！都是我的错啊！”

洛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原来如此……”

姚镜双掩鼻面容悲伤，他递给洛晏一张手帕，不住感叹：“这世道诸多艰难！”

洛晏点头，可脑海里却响起几个词：井底，婆子，黑色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