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寂洲瞳孔骤缩，眉梢微微下压，声音很干，“你……怎麽会这麽想？”

看到姜寂洲的反应，贺长翊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可能提出了一个极有可能的答案，他出神地道：“我们刚到青泉乡的时候，十六生了一场大病，他把之前忘记的事都想起来了。”

这句话说完，姜寂洲不知想到什麽，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骨节渐渐因为用力而发白。

贺长翊觉得喉咙发干，他继续道：“十六说，镜尘是梨花灵族。师叔和尹隆他们取走了他的灵骨……”

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修炼的妖，修为太低，价值也低，不会有人在意。就如同蚂蚁和狼都会咬人，但不会有人把蚂蚁放在眼里，却会有人忌惮狼，看到狼！

而梨花灵族就是狼群，镜尘就是这个族群遗落的一只幼狼，价值高，还不危险，或者说他露出獠牙还不足以对屠夫造成伤害，他被拔出灵骨的时候才十三岁，正是所有人能对他肆无忌惮进行伤害的最佳时机。

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一颗一颗拔出幼狼的獠牙，甚至可以以此为乐。

贺长翊不知道该对镜尘该抱有什麽心情，毕竟去可怜镜尘他也不够格。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可怜虫，“师叔走的那天，龙雪图破了。我第一次见到梨花灵族结笼，真的很美……叶师叔说，来的人是梨花灵族。姜兄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镜尘？”

姜寂洲眼睫微微垂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希望他是吗？”

好奇怪的一个答案，贺长翊眸子垂下，半晌又摇头，“不希望。”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希望。”

如果镜尘是梨花灵族，那之前的许多事都要推翻。为什麽所有人都要说梨花灵族早就死了，又为什麽贺渊十五年前灭镜尘一族时还要继续瞒着天下人镜尘的身份，为什麽贺渊都杀了镜尘的所有族人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下镜尘。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麽浅显的道理，贺渊不可能不知道。

还有贺渊奇怪的态度，为什麽贺渊留下镜尘，也对镜尘关心备至，却又不收镜尘为座下弟子，在範危死后，将他丢给了脾气暴躁极度不待见妖的秦重鹤。

贺长翊突然觉得，镜尘诡异的像是贺渊手中的一把双刃剑。

一旦确定镜尘是梨花灵族，那他就不得想到那一句话：

梨花灵族生于天地，能集天地灵气。

那十五年前，天门剑宗岂不是第二次屠杀梨花灵族？梨花灵族当真能忍得住两百多年不複仇，修为上还毫无长进，能蠢到同一批人以同样的灭族方式杀第二次吗？

这些问题就像浮在真相之上的迷雾，他朦朦胧胧得到一些线索，却又不够清晰，他想猜测，却又不敢大胆相信自己的猜测。

毕竟他的上一次失误已经害死一个村子的人了。

贺长翊道：“我原本很想问阿爹，可现在，我却有些害怕见到阿爹。我甚至觉得，我该控制好自己不要问太多。”

姜寂洲没有回应他这番话，只是夸奖道：“贺兄，你比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成熟了很多。”

刚见面的时候，贺长翊有些沖动，天真，而现在他想问题已经全面很多。

姜寂洲道：“若是你烦恼，那就不要猜了。事情发生时，只管面对就是。”

“反正注定要发生的事，再如何猜测都改变不了结果。当前，我们已经有一条路了，只管走下去就是。”

贺长翊看向他，知道他说的是濯灵白玉。

他们如今已经到了玉器之乡洛水，该去问谁毋庸置疑。

唯有尹家家主，这天下最了解玉器的人，尹隆。

有了这样的想法几人不再停留，下午就带着红柳娃往洛水去，一是为找到天门剑宗的人问清楚，二是为了见尹隆！

只是一进城几人就感受到了周围百姓看他们时诧异的神色，準确来说是看贺长翊。

那些目光并非是善意，而是充满了警惕、怀疑，甚至隐隐约约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但他们看回去时，百姓又挪开眼神，若无其事地避开他们。

洛晏有些奇怪，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前几日离开客栈时也是这样的场景。

突然她注意到一个卖货郎从他们身边过，手中捏着一张画像，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马上兴奋地跑到旁边几个正在聊天的百姓身边，几人开始对着贺长翊的背影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麽。

赵子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眉头微蹙，示意他们注意。

突然，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手中紧紧攥着一张画像，直接几步走到贺长翊面前，把画像展开到他面前粗声问道：“你们是天门剑宗的？你是不是叫贺长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