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九说，这小姐也闹了几天了, 就是不肯走。这还是洛晏第一次见她。

小姐看起来十七八岁, 面容姣好，标準瓜子脸, 一双大眼黑白分明, 身着粉色云锦长裙, 满头珠翠，像只狡猾的小狐貍，贵气十足。

十几个穿着黑色圆领袍的术士恭恭敬敬围在她身边, 卑躬屈膝, “那小姐想吃什麽？我们这就去买！”

小姐擡头，“我想出去走走, 这里太闷了！”

一个术士哭丧着脸，“小姐, 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咱们在这耽误几天了, 吃完就得回去, 夫人等得着急了。”

另一个人附和，“是啊, 小姐，你得抓紧时间别耽误。夫人传信来说, 你那个哥哥回去有几天了，颇得老爷的赏识, 您再晚些，家主恐怕要偏心于他了！”

小姐不耐烦地捂住耳朵, “什麽哥哥！一个贱人生下的杂种！我才不会认！”

“他真是学得他母亲的手段，竟然靠着女人上位！这样的贱人，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你们存心恶心我呢！”

“啪！”筷子被重重一摔，从桌上跳到地上。

小姐不满地擡头，满脸怒色，“谁让你们提他？！倒我胃口，吃不下，不吃了！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今日不走了！”

“小姐！”一个术士着急道，“您想再休息一日，那就休息！可是您多少吃点？别气坏了！我们不提他就是！”

“那还照以前，给您準备点蟹肉，虾仁，您先将就着垫垫肚子……”

“小祖宗，您多少吃点，饿坏了身子，夫人得多难过……”

小姐哼了一声，赏赐一般道：“每次都这样！吃腻了！我要吃酥骨鱼，冰糖雪燕，五香仔鸽……再来一个红烧赤贝，蟹肉双笋丝，就这些吧……气死了，一点胃口也没有！”

一个术士笑眯眯讨好，“那您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张罗！待会儿送您房间？”

洛晏叹为观止，默默靠近小九，“小九，这些菜……听起来好贵的样子……得多少钱啊？”

小九默了一会儿认真回答，“确实都是些名菜，价格也贵些，大概……十几两银子……”

“哇……”洛晏左手拿着一个馒头，“咱们这个多少钱？”

小九道：“五文一个。”

洛晏看了一眼馒头，脑子里飞速运算，一两银是一千文钱，就算那小姐吃了十两银，那就是……

“两千个馒头，我每顿吃两个……”洛晏不可思议道，“能吃一年……”

向融忍不住笑出来，“一年，你都成馒头了。”

“……”

人和人差距真大。

“那个谁？！”少女突然出声，有些不高兴，“谁準许你在背后蛐蛐我的！”

洛晏擡起绑着纱布的手指着自己，“我？”

一个术士上前，“跟我们家小姐道歉！”

还没靠近，他就被一只筷子扎住鞋子，钉在地上，术士瞪着向融，“你！”

向融眉梢压了压，洛晏赶紧阻止，“没必要没必要！”

她看向少女，“这位小姐，我并不是蛐蛐你，只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菜名，好奇了些，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抱歉？”

这坦蕩的回答让少女噎了一下，“你……你没听过？”

洛晏点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姐。

小姐撇撇嘴，轻咳一声扬手让术士退下，扬起下巴看着洛晏，“原来是个乡巴佬，听着几个菜名都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没出息！”

“那本小姐就大发慈悲放过你。”

洛晏笑笑，咬了一口馒头，片刻，她盯着馒头，眉梢皱了皱。

多久了……

小九道：“怎麽了？是坏了吗？”

洛晏摇摇头，默默嚼着嘴里的馒头。

好苦……整个馒头像泡过苦瓜汁，有些难下咽。

姜寂洲……现在很痛苦吗？

他在做什麽？

洛晏盯着馒头看了好一会儿，默默走向后厨要了罐白糖。

这顿饭她的味觉又失控了，到底没吃多少。

入夜，洛晏在房间整理东西，打开引魂灯，河妖形成的墨色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一点点。

事关梨花灵族和姜寂洲，这件事她没法跟任何人讲。

她摸着逐渐干燥的轴面，惊讶道：“怎麽会……你还在吗？”

那束墨色渐渐溢出来，“洛姑娘，我的愿望已然完成，即便魂消身陨也不再有遗憾了。”

“我想见的人，已经见到。”

“那香雪镇……”

河妖道：“那是我和她的故乡，也是梨花灵族曾经的落脚之处，只剩下白玉与梨花，还劳烦姑娘送到香雪镇。如今陌娘既然在风芜镇长留，我们的女儿也平安了，我尊重她的选择。如今我余这缕残魂，只求能报答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