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争先恐后如打开的泉眼从李双寿的手腕涌出来，将地上的白色手帕瞬间染成了红色。

滴答——滴答——

里面原本干燥的泥土被完全血液淋湿，李双寿跪着，满头大汗地看着泥土，哑声道：“完了……完了啊……”

泥土根本没有给出什麽反应，他又找出里面的石子，握在手心，静悄悄地。

它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李双寿像是被揍了一拳倒伏在地，像是在跪拜，头抵在地上，头顶是那些散落的血土。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低哭起来，好一会儿。

李晚晚根本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疼地跑上前跪坐一边，一声声喊着阿爹。

“还是晚了……”

“你们怎麽能破禁制！”李双寿彻底崩溃看了小金一眼，埋头弓着身子十分狼狈，他肿着眼睛发出低哑的哭声，“你们怎麽能破坏封印！不能破坏啊！”

洛晏眉梢耷拉下来，听他道：

“你们破坏了他们的约定，河妖是要杀了所有人的！我守着那墓穴这麽久，居然因为你们功亏一篑……”

“哈哈哈！哈哈哈！”

屋外的火光照亮李双寿的脸，他痛苦的落下泪来，悲痛欲绝，“他若出来，所有人都会死的！”

轰隆——

天边又响起一声巨雷。

随着是一阵大风，院里的风突然变大，将火焰刮得乱跳。

姜寂洲诧异地擡头，难道突然要变天了吗……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就是亥时了。

“都会死啊……”李双寿茫然地道。

姜寂洲指尖凝力一束白光自他指尖飞出，缠上李双寿的手腕化成一道纱布将他的伤口止住。

少年的声音带着沉稳安慰的意味，“不会的，你只需告诉我们，是什麽约定。”

洛晏感受到李双寿的悲伤，蹲下，露出掌心的东西，“您说的，和河妖有约定，当年来救您的大神，是它的主人吗？”

“大神？”李双寿扫了洛晏和姜寂洲一眼，此时才愿意开口，语气都有些麻木自嘲，“他……哪是什麽大神，他也是个妖怪。”

“妖怪！都是妖怪！”他绝望地擡头看着每一张脸，像是要牢记每一张脸，抛出一个大家从未设想的情况，

“这个村里，从来没有出现一个神仙！”



第099章 饿人村（十七）

李双寿埋头哭了很久, 仿佛天地即将覆灭，饿人村所有人都将被黑夜淹没，不複存在。

好久，他捏起手帕中的石子, 擦干净上面的血迹, 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洛晏，“你们不是好奇这是什麽吗？”

洛晏眼睫颤了颤, 听他道：“这个, 乃是芭蕉子。”

芭蕉子……

洛晏眼睛睁大, “芭蕉子……”

李双寿点头，“你们看见的墓穴，是芭蕉精的。你们既然从外面来, 肯定听说过离城程家了。”

洛晏颔首, 眉心蹙了一下。何止是听说过，他们还差点死在程家, 亲眼见识了程朔青的的阴谋。

“您是怎麽知道程家的事？”洛晏有些疑惑，村里每个人都面露惑色, 他们明显是不知道的, 而按照他们的说法, 李双寿也是没有出过村庄的……

李双寿垂眉，发丝落下遮住眼睛, “何必问这些。”

她的心突突的跳，转即语气轻轻的问：“那他们……有什麽联系？”

洛晏都不记得是第几次听到跟程家有关的事了, 兜兜转转，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前面的某一个时刻。她专注地听李双寿的话。

“几年前, 程家曾出过事，府中闹妖。”李双寿继续道：“墓穴里埋葬的便是那群被程家家主程朔青亲手诛灭的芭蕉精一族。”

那芭蕉子又是怎麽留下的？洛晏脑子冒出这个问题, 但她并没有打断李双寿，却没想到下一刻他扯了个笑，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毕竟是修为高深的妖，他们虽然被程朔青困住，却没被立刻诛杀。程朔青贪婪他们的妖力和妖丹来增进自身的修为，所以困了他们很久。这也给了芭蕉一族求救的机会，他们还是举力送出了一个人。”

洛晏手指捏紧，聚精会神，果然听到一个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焦娘。”李双寿吐出这两个字。

一切好像都被这两个字串联起来，洛晏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有关焦娘的，在四方镇，在寒潭，在离城……

只有在这里，她的故事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时，是不一样的，这里的她是个冷漠又残忍，残忍又矛盾的女子……所以洛晏一直没有做这方面的设想。

娇娇，娇娇，一直不是娇气的娇，而是焦娘的焦。

她时而温柔，时而恶毒，时而癡情，时而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