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眠已经听不见谩骂，失魂落魄。

只这一小刻, 她知道自己有父亲。却又立刻失去。

念珠一颗颗破碎，化为齑粉。张林息身上溢出一丝丝白烟, 盘旋，消散, 不複存在。

洛晏心情複杂地看着这个现象，她明白这便是傀衣……它并没有什麽形状, 就是护住张林息微弱脉息的其他魂魄。

张林息的尸体慢慢消散，化成绿色的光点，脱离程朔青的怀抱，飞向上空。

“不要……不要走！”

“不要走！”

可任由她怎麽抓，指缝间也只有冰凉的风。她再也抓不住他。

“啊！”

程朔青仰天长啸，悲痛欲绝。

程眠闭上眼，虚弱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家主，认罪吧。我会为你，为程家赎罪……”

“咳咳咳……噗！”她猛地喷出一口血，身上粉色的衣裙被染红，向后倒去。

“师姐！”赵子衿跑过去，把人揽住，程眠已经渐渐失去意识。

程朔青僵硬地回头，像是听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声音嘶哑，“我，何错之有？！”

“我程朔青，没有错！”她固执道：“也不会有错！”

一个百姓被她的话激怒，抢过旁边人手里的刀沖了过来，旁边的人有样学样，纷纷朝着程眠和程朔青沖过来。

“哗——”

贺长翊擡手握住一柄刀，血液滴落在赵子衿肩上。

他有些愤怒地道：“各位请先冷静！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她们该死！整个程家都该死！”

“这个女的帮她们，她也该死！”

“我们要为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

“公道！公道！公道！”

“……”

程朔青冷笑道：“程眠，你看，他们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对待！”

程朔青说着，唇角慢慢溢出血液，脖颈渐渐爬上绿色的经络，表情狰狞。

“他们都该死！”

“家、家主……”

衆人听见地下传来凄厉绵长的哭声，尖锐刺耳。

一颗红色的内丹从程朔青身体中飞出，漫天炽烈的红光，将一切罩上悲壮的色彩！

程朔青……变成了一个怪物，身为人，却有一颗妖丹！

“不好！是红光阵！”

正在此时，一群豔丽如火的伤魂鸟飞出，尖啸着无差别地沖向在场所有人。

有人被它们的利爪抓伤，有人被它们尖长的喙啄伤。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红光越罩越广。

“这样下去不行！”贺长翊道，擡手奋力地抵挡伤魂鸟。

赵子衿用灵力筑起一道结界，“不能让它在扩散了！不然所有的百姓都会死的！”

程朔青已经疯了！

她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洛晏跟在姜寂洲身边，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姜少侠，郑刻点香了！”

这可能是程朔青失控的原因。她已经闻了四年雪雾香坊的香，恐怕毒入骨髓！

洛晏几乎确定，马上，郑刻就会混入人群给她一刀。

她不自觉一只手抓紧了姜寂洲的腰封，一只手捏紧了符纸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姜寂洲的目光盯着程朔青，不知动了什麽念想，他握住洛晏的手腕。驭水剑化成漫天星雨，与红光撞在一处，红光像是碰到边界的渔网，迅速收拢。

姜寂洲被吸了进去！

“姜兄！”

洛晏被一股力量推到了赵子衿身边！

“姜少侠！”

赵子衿握住洛晏的手腕，“糯米圆子，别沖动。”

漫天的红光经历这一变故，逐渐收拢，百姓们被排除在外。

姜寂洲……他居然牺牲自己救了百姓？

洛晏怔住。

“不行！这里好像不止程朔青一只妖！加上这些伤魂鸟我们对付不过来！会耽误救姜兄的时间！”

洛晏心里咯噔一声，贺长翊说不止一只妖？

难道是姜寂洲露馅了？

本来几人都受伤了，又被慧能消耗了一波，已经到了疲惫期。

贺长翊道：“我有办法！之前我已经告诉师兄他们我在离城，现在我就画召仙阵，让他们来祝我们一臂之力！”

赵子衿应声，为她护法，洛晏把香灰给他们，随手握起一把刀帮他们驱赶伤魂鸟，一边画镇魂符。

但这些伤魂鸟好像变得更厉害了，不像在暗道里那麽温和！

贺长翊抽出剑割破手掌，血滴滴答答顺着他的掌纹低落，他迅速画完了召仙阵，

“梵行诸天，周回十方，束送妖魔，召我仙门！”

“道者来！”

贺长翊满头大汗，盯着地上的血印。蓝色的光雾逐渐亮起。

洛晏心情複杂，焦灼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