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婆来得越发频繁，只说要教她规矩，例如如何走路，如何端茶，如何伺候郎君，如何侍奉婆母……诸多，尹清月全无情绪，账单全收。

这死水中央唯一的变化就是每日，她开门，门边都放着一件东西，时而是三分旧的墨宝，时而是街市上的糕点……

尹清月全都送给了红柳娃，无一例外。

红柳娃被养得白白胖胖，他说起最近在打洞，把她的东西都藏起来了，等她需要再还给她。

寺院里的银杏叶边镶嵌上一层淡淡的黄色，院中的柳树已经枝繁叶茂，八月快结束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或许只是她看不见他。

咫尺之距，不见故人。

九月初，她被允许出院子，每日在大殿烧香，她的命牌被奉在佛堂之下，钮婆收进了莲花座下的暗格里。

洛晏暗暗记下了这个地方，她忽然惊奇的发现寺里多了很多擡着竹篾来来往往的程家家丁，他们嘴里一直在谈论什麽灯之类的。洛晏脑子转了转想起四方神庙最后破解的场景。

文里写到：漫天红灯如雨，淹没一切。

难道是那个灯？

不待她反应，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闯入视野。

明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跪倒在尹清月身边，涕泗横流求她。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一圈，眼窝已经凹陷下去，眼下一片黑色，有些骇人，活像被鬼怪附身了一般。

他带来一个消息，明德不行了。

趁着钮婆走开的功夫，尹清月跑去了弟子院，一进去，她就微微放慢了脚步，伸手捂住口鼻。洛晏在她走过的路上瞥见了很多寺庙的弟子，他们的精神状态和程家家丁对比明显。

程家的家丁各个脸色红润，膀壮腰圆。小和尚们却跟明空一格模样。

院子里还有几件禅房房门里似乎有什麽在撞，白纸后人影模模糊糊，几个术士进去再出来，里面又恢複平静。

明德自从上次被踢那一脚之后，腹髒就受损了，只是近日才突然发作。尹清月为他诊脉，想针灸，明空立刻拿出了一包银针。

“是郑施主留下的，这几个月他一直看着明德的病情，今日恐怕是耽搁了，我没办法才来找您的。”

她顿了顿，拉开明德胸前的衣衫开始为他施针。半个时辰，明德的呼吸渐渐平稳。

明空去打水一直没有回来，她没有多待，起身準备离开，身形晃了晃，急忙掩住口鼻。

是什麽味道？

听到屋外“嘭”的一声，是水盆落地的声音。

几个程家家丁的声音粗狂又恶劣，骂骂咧咧地将人拖走。

“那个姓尹的婆娘找到了吗？这事可不能让她瞧见！”

“听一个小和尚说她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那就好，让他们把院子看好，可别让人跑了！”

“是！”

“耽误了时辰，钮婆追责咱们可担不起责任！要赶在中秋之前把东西炼出来！”

“是！”

听他们的意思钮婆已经走了。

尹清月看了门口良久，靠了上去，隔着门缝看着外面。

夜色像是瓢泼的墨水，引申出一切罪恶。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擡着两个木桩进来，绑成十字把目光呆滞地明空绑了上去。

面前放了一个木桌，在上面放了一个香炉，点了一炷香，一个中年人咕咕哝哝念完，一截雪白的刀刃被送进了明空的胸口，那人还残忍地在他胸口搅了一下，发出黏腻的液体声响。

明空嘴巴张了张发出沙哑的哼声，就被猛地扇了一耳光，脸颊高高肿起，“他*的，敢出声吓老子！要不是还得忍到中秋，老子一刀宰了你！成天和哼哼哼！”

！

血迹漫出染红陈旧的僧服，却又慢慢被匕首吸收。月光之下，明空的脸色瞬间苍白如鬼。

“这跛脚怪！老子恶心他好久了！要不是他生辰刚好有用，老子早一刀把他捅成两半了！恶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颗棕色的木珠从明空嘴里被拿出来。上面溢出点点白光，一缕缕烟雾一般。洛晏倒是有些熟悉这个东西。

白的是魂魄，棕色的是念珠。

她也是被吸过几次的人了。一次是焦娘吸的，一次是郑刻吸的。

念珠……念珠……那是破四方神庙的谜底啊，原来是魂魄所炼，每次都要被如此羞辱，还生不如死，怪不得明空要报複他们，也怪不得念珠是明空最仇恨之物！

那些看似毫无逻辑的事，在这里得以解密。

这些人的身材，样貌也跟明空在四方神庙幻象中反複杀死的人描述差不多！

她还记得方才他们提到了明空的生辰，他的生辰是什麽？当初看过明空命牌的人只有赵子衿一人，洛晏一时无法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