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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用说明白,大家彼此都懂。
赵妈妈叹气一声,刚要抱着针线篓子过来给六姑娘做双袜子,就听里面突然传来茶杯碎的声音。
赵妈妈赶紧转身隔着门问,“姑娘?”
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六姑娘道:“无事。”
赵妈妈心都提起来了,却又不敢进去,只好继续守着门。
里间,兰山君站在一片碎瓷片里,面无人色,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腰站得直直的。
是老和尚的字。
即便多年过去,但只要看一眼,她还是能认出来。
骤然之间,她觉得头越来越重,她艰难的伸出手将头上的发钗都取下来,一样一样丢在地上,直至披发而立,她才觉得可以呼吸。
她怔怔一瞬,随后方才一直出不来的那口气便又成了戾气,她眼眶一红,咬牙压低了声音骂道:“该下地狱的狗东西!”
就是这样点了她的天光吗?
没有点到老和尚的,就要来熬断她的骨头吗?
是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吗?是要看看老和尚养出来的人能撑到什麽时候吗?
她气喘吁吁,披头散发,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了,腰却已经挺得直直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突然透进了一缕光。
一缕,两缕……
正午时分,春光正好。
兰山君呆呆的摊开手掌,仰头伸手向窗边。
暖烘烘的。
照得人很舒服。
像她去世的那一天。
她缓缓回过神来,低头看身边,已经是一片狼藉。她茫然看了会,不知道是什麽时候摔碎的茶杯。
她蹲下去,将书放在腿上,双手去捡碎瓷片,而后一滴泪掉在了依旧萦着茶水的瓷片上,溅起了涟漪。
兰山君再忍不住,这麽多年,头一回闷声哭起来。
“师父——”
她哆嗦着,“师父,你不知道,我过得有多艰难。”
“你怎麽也不来看看我,帮帮我。”
——
郁清梧下值之后就去了邬家。
先生给他买的宅子离邬家不远,他走过去,只要一刻钟就行了。他去邬家,小厮们都叫他少爷。
不用排次序,不用加名姓。在邬家,他就跟先生的儿子一般,仆从们都知晓。
先生见了他来,很是高兴,道:“快些,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炒肉,我也得了一壶好酒,你陪我喝一些。”
郁清梧嗯了一声,等到吃完饭,喝完酒,他才将一张纸给先生递过去。
邬庆川笑吟吟的接过,等看清纸上的字后脸色骤然一变,看向郁清梧,“你怎麽会有这个?”
郁清梧:“有人给我送来的。”
邬庆川:“谁?”
郁清梧:“不知道,就那麽送到了我的门口,丢在地上。”
他一直低着头,都不敢擡头看邬庆川,问,“先生,信上写,你与博远侯府早有来往,这是真的吗?”
邬庆川起身,将窗户关紧,久久沉吟,看向郁清梧。
他道:“是真是假,重要吗?”
郁清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突然惨笑一声,“为什麽不重要?莹莹的命,阿兄的命,为什麽在先生的口中,就成了不重要呢?”
邬庆川并不生气。他知道,只要回到洛阳,就迟早会有这麽一天。
他坐下来,“你来问我的时候,想来已经就信了纸上所说。”
他道:“清梧,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郁清梧擡头看他,只见先生笑着道:“你要是一直不怀疑我,一直信我,我才伤心。”
“毕竟,你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我还是希望你聪明一些才好。”
他将手里的纸一点点折起来:“你父母双亡,在族中备受欺淩。六岁那年,你就碰见了我。你极为聪慧,过目不忘,文章看一遍就能记住,当时我就在想,你将来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我当时虽然被贬蜀州,但心中依旧有一番大志向,想着我即便死在蜀州,也要有人传承衣钵才行,便收了你为徒——至今,我依旧不曾对你失望过。”
他感慨道:“清梧,你很好——很好。你听话,勤学,从不妄自菲薄,也不骄傲浮躁,你实在是学得太好了,看着你一脸清正的为天下,为百姓,我便想起了故人。”
郁清梧怔怔开口:“故人是谁?”
邬庆川:“折太师,先太子,段伯颜。”
他心中浮起一股十余年都退之不去的酸楚,轻声道:“可是清梧,这个世道——我用了一辈子才看清了这个世道,它并不公正,也不清白。”
“吏部官员冗杂,军政混乱不正,户部早已亏空,百姓苦不堪言……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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