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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于世家出身的母亲也许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的事情,但她当年却犹如一只拧成麻花的炮仗虎,心思敏感,又因自小没有母亲,对母亲很是在意。便越是在意,越是介意,于是总要寻几句话刺过去,刺得母亲直哭。
有理也成了没理。于是只能跪下去。且跪的声音越大,越痛,她可能还最痛快——这般就显得她的自尊和骨气多一些,也能让她日后在母亲面前说起此事的时候更理直气壮。
——实在是愚蠢。
如今想想,这也是吃了没有学识的亏。因为不会讲大道理,便只能通过不甘示弱的顶嘴和跪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糟糕的是,母亲却会讲道理,更糟糕的是,她还挺吃母亲讲的这套道理。
她摇摇头,第一次没有依着母亲的意思跪下去,而是神情不变,对着朱氏讲出上辈子不懂说的道理,“难道母亲也觉得我生于蜀州,长在蜀州是我的过错麽?所以连祖母不曾因我说蜀音而怪罪,我便要感恩戴德了?”
“难道大伯父和二伯父战死在蜀州,蜀州人便连活也不能活了?”
“难道祖母信奉道祖,就要全天下的人都跟着信奉了?”
她说着说着失笑起来,“或者说,母亲也觉得祖母要将我师父挪去道观里供奉是对的?”
她微微叹息,“母亲,你明明也知道,换个人来,祖母就不敢说这种话了,即便要说,也是在道观里多点四盏灯,两边祭拜,而不是让我直接挪了长明灯过去。”
她说到这里突然擡头,一双喜恶分明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朱氏:“——我长在市井之中,自小贫困,需看人眼色讨一口饭吃,自然懂得人心高低。”
“我自然也懂得,这是祖母欺负我不敢反抗,也是看準了母亲不会帮我。”
而后顿了顿,自嘲一笑,道:“——毕竟在路上,你踢了一脚乞丐,谁也不会管。”
兰慧在一边听得已经湿了眼眶,完完全全站在了六姐姐这边。朱氏下意识要反驳,却又哑口无言,更有些羞愧,面上也下不来台,她只能温柔劝诫道:“你这个孩子,实在是想多了,你祖母没有那个心思。”
又说,“这事情其实简单得很,只要你低个头,认个错就过去了,何必要僵持着,你是小辈,跟你祖母作对能有什麽好处?”
她说完这句话,本以为兰山君会再次说上几句,她都做好继续劝说的準备了,结果却见她怔怔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好吧,我还是不讨母亲的喜欢。”
她以为二十六岁的自己来活十六岁,母亲是喜欢的。但上辈子的母亲就不喜欢她的二十六岁,这辈子怎麽可能突然就喜欢上呢?
好在二十六岁的她已经不是那麽介意母亲的欢喜了。她便笑了笑,回道:“虽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坏处。”
至少是没有憋屈得跪下去,委屈得回去哭了。
朱氏便久久的盯着她,而后唉声叹气,“山君,我原本以为你言行温和,是个柔婉的姑娘,今日一瞧,你这脾性倒是倔得很。你如此犟,不会低头,将来肯定要吃亏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
10 偏我来时不逢春(10)
◎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直炬炬透过人群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句话在她出嫁之前,母亲也曾对她说过。
如此看,她这个性子,也算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兰山君唏嘘一声,倒也不纠结。她想,倔有倔的好处,不肯低头也有不肯低头的妙用——不然在淮陵的时候,她熬不过一月就要自裁了。
她这般不愿意去道歉,朱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先叫人回去。兰山君本备着话来回母亲,避免她关着自己不準去博远侯府拜寿,结果母亲什麽话也没有说,也照常让人给她準备去博远侯府的衣裳,只是对着她长吁短叹。
兰山君懂她的神情。
这是为难怎麽教导她。
她之前经常在母亲的脸上看见。
但只要能出门就行了。她这段日子学世家谱,一边看一边暗暗跟十年后做对比,发现世事无常,起起落落,十年后在陛下那里得脸的如今还有些不起眼,往后抄家灭族的现在却还花团锦簇一般。
她的心思就活络开了。
她需要找些帮手。尤其是跟宋家往后不对付的帮手。
想要找到背后的真相也许不难,但若是想杀宋知味,想杀帮兇,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还需借力打力。
她有了念头,便请三少夫人来说如今各家的事情——太多年了,她忘记了许多事和人。
她本是要请母亲的,但母亲这几日却抹不开面子,一直避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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