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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195)



她知晓不知晓,都不要紧。

他能护住她,就护住她。能让郁清梧多活长一点,就活长一点。

但他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能作为他的后盾。

她此时,是他唯一相信的人。

他再开口,已然是酸涩,“山君,望你与我守家门。”

他转身,望着大雪哈了一声,连鞋子也没有穿,就这麽赤脚踏进了雪地里。

出身既为太孙,天潢贵胄。

自小学着铸刀,不曾有成。

八岁父死,被囚东宫。二十四岁入朝堂,以为终究有救。

大雪里,他推开太监的哀求,将衣裳鞋袜都丢进雪堆里,依旧赤脚而行。

他这一生,幸而有元娘。

他身子不好,无有炭火,她就抱着他取暖。他爱恼气,不爱吃饭,她就替他吃。

她说,“舅祖父说过的,饭是长寿之要。你不吃,怎麽长命百岁?我来替你吃吧。”

她笑着道:“阿虎,你不要怕,东宫死得只剩咱们了,也不要紧。”

“我会保护你的。”

长乐宫前,皇太孙披头散发,嘴唇犯乌,双手叠在一处躬身行礼,高声道:“孙儿,迟檀,跪求皇祖母移步东宫。”

他颤声高呼:“孙儿迟檀——跪求皇祖母……移步东宫。”

长乐宫的门依旧紧闭。

皇太孙跪下,眉梢堆雪,颤抖着身子伏地,“孙儿——迟檀——跪求——皇祖母,移步东宫。”

长乐宫里,宫嬷嬷着急道:“娘娘,开门吧,太孙身子本就弱啊,今日又下了大雪,再这般下去,恐会出事!”

皇后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竟咳出血来。

她咬牙切齿,“竟让阿虎这般逼我!”

宫嬷嬷哭道:“娘娘,求您了,去看一眼吧,奴婢是跟着您一块过来的,太孙,太孙妃,哪个不是您之前捧在心尖上的啊。从前为了避嫌,您一直待他们不亲近,可如今是为着什麽?”

皇后手锤在床上,“为着我死去的儿子,为着我死去的兄长!”

她捂着心口,“二十年啊——二十年啊!”

她痛哭出声,“竟这般逼我。”

她站起来,走下床,宫嬷嬷赶紧去拿衣裳,等转身的时候,便瞧见皇后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在地上,咬牙切齿骂道,“这个畜生——这个畜生!”

宫嬷嬷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别——娘娘,求您,别说。”

皇后颤抖着穿上衣裳。

宫嬷嬷赶紧去叫人开门,“请太孙进来,快,请太孙进来。”

皇后却擡起手止住,宫嬷嬷哀求看去,就见她惨笑着道:“不用他进来,我出去便是。”

丑时,长乐宫开了宫门。

皇太孙瞧见步履阑珊,一脸苍白的皇后从门口朝着他走来时,心愧的闭上眼睛,喃喃道:“孙儿,谢过祖母。”

这一步,二十年。终究是他逼着她走出来的。

逼着她忘记儿死兄走的痛。

逼着她忘记二十年前,她发的毒誓。

等皇后走到他面前,要扶起他的时候,皇太孙却没有即刻起来,而是道了一句,“皇祖母……对不住。”

皇后却攥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扶着他起身,轻声道:“阿虎,你一定要赢。”

事情走到这一步,无用的执念也束缚不住她了。

她道:“带我去看看元娘吧……我本也是,要去看她的。”

消息传到承明殿时,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叹息道:“这般就好,皇后肯出来就好。”

他喃喃说,“朕,便也算是对得住她了。”

刘贯闻言,将头低下去,宽慰道:“皇后娘娘其实也只是在等一个台阶下,以后便也好了。”

“这门一开,她老人家啊,便也不愿意关了。”

皇帝心慰,却也担心元娘,“还没有查出来什麽吗?”

刘贯:“还没有。”

皇帝皱眉:“原有德越发没用了。”

他问,“上回王德义案,那个叫祝猛的人还不错,叫他来查。朕就不信了,公然在宫中下毒,还查不出什麽来。”

刘贯:“陛下,您宽心,这才丑时。”

一日时间还未到。

皇帝这时候也终于发现他手里这些人全是些无用之人了。

他大发雷霆,“古人说,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但朕看这群蠹虫,分明是想白拿朕的银子出去高歌豔舞!”

涉及朝政,刘贯不敢再说。

东宫里,兰山君手里提着刀站在太孙妃的床前,阿貍和阿蛮被她放在床的另外一头坐好。

两个小人俱都懂事,知道此时关键,不敢坑一声。

阿貍等了等,下床,对兰山君道:“兰先生,阿娘和阿蛮就交给你了,我去跟郁大人一块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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