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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温水煮青蛙,在里头泡着,好不舒坦。
可天老爷真的会一直开恩吗?
他叹息一声,拍拍龚琩的肩膀,“我待会去东宫见太孙说马瘟的事情,太仆寺就交给你了。”
龚琩吓得手都是抖的,“我说郁少卿,你不会也去东宫撞柱子吧?”
他真是被吓怕了。
他这辈子连杀鸡都没有见过,可不愿意再接二连三的见死人了。
他一本正经的道:“我虽然是纨绔,却是个精致的纨绔,很是在意名声,你可不要让我背上克上官的名声。我明年还要成婚呢。”
郁清梧笑起来,“放心,我命长得很。”
他走出太仆寺,站在屋檐下擡头看天。
烈日当空,却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他喃喃道:“有时候,我又会希望它旱上一年,将浑水都蒸干净了,好让人看看,地上的枯涸到底有多深。”
……
东宫,阿貍问阿娘,“阿爹又吃不下饭了吗?”
太孙妃嗯了一声,认认真真跟着阿蛮学刀。
但还是因阿貍的话分了神,动作不稳,被阿蛮不满,“阿娘,你要专心。你要是再不专心,我就罚你了。”
太孙妃便笑起来,“才学几天,腼腆的性子倒是没了,官威还大。”
她索性将刀放到一边,“我去看看你们阿爹,等晚上再来练刀。”
行叭。
阿蛮也决定偷懒。她摇摇头,“阿爹总是不肯好好吃饭。”
阿貍:“这是不好的。你不要学。”
阿蛮当然不学。她说,“兰先生说,学刀最费的是力气,所以要吃多一些饭。”
稚子可爱,吃饭也香。太孙妃道:“那便一块来吃。”
她直接开了门进屋。太孙本在沉思苏怀仁案的后续,一直是闭着眼睛的,但门一开,日光撒射进来,他却还是能看得见。
他站起来,一个撂跤,勉强扶着桌子才站稳。太孙妃瞧见了好笑,“你再不吃东西,怕就是要把自己熬干了。”
太孙:“那可不行。一个干干瘪瘪的男人,你抱起来可不好舒服。”
阿貍捂住阿蛮的耳朵,“非礼勿听。”
太孙妃在一边摆菜,饭盛了四碗,“快来吃。”
太孙眼眶便有些热。
人间烟火,是老天对他最后的恩赐。
太孙妃瞧见了,等孩子们走后,她将人搂在怀里,“怎麽说?”
太孙:“苏怀仁撞柱而亡……这是在诛我的心。”
他喃喃道:“我都接手太仆寺了,为什麽就要去死谏?就不能再等等吗?”
太孙妃沉默一瞬,而后道:“你等得,他等不得。你等的是机会,他等的是这次的灾银。”
她道:“阿虎,当他选择去死这一刻,便是对朝廷失望透顶了。”
与其说他是死谏,不如说他是不愿意活了。
她道:“他这一辈子一直在做事,可是,他做成了什麽呢?如今再来一次马瘟,他已经不愿意独活了。”
太孙叹息:“所以说,他在诛我的心。他知道,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那些人。”
太孙妃问:“你不敢进一步?”
太孙:“不敢。”
太孙妃就没有再说。她只是看向窗外,良久道:“阿虎,如今你不用舅祖父抱着也能上树了。”
太孙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瞧见小时候他总要舅祖父抱着才能坐上枝干的大树。
他喃喃的道:“是可以爬上去了。但我再没有爬过。”
太孙妃点到为止。有些话,说出来痛快,也容易。但是做的人却要冒着生命之危去,不能回头,却是要难得很。
她便收拾碗筷要出去。又见他失魂落魄的,劝诫道:“阿虎,你身子本就不好,心神若是耗费太大,以后是要短寿的。”
“我可不愿意做寡妇。”
太孙笑起来,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提着食盒出去,而后门被关上,她不见了,他的屋子里,继续黑寂起来。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又等来了郁清梧。
郁清梧将自己写好的条陈递过去,发现太孙又在自己下棋了。
左右和右手,势均力敌,暂且不知道哪只手会赢。
他坐下来,“殿下为何不和太孙妃一块下棋?”
太孙:“她不爱下棋。”
他道:“她坐不住,总爱走动。”
郁清梧:“臣家里也是这般。臣妻爱刀,平时在家里总爱挥舞着刀才痛快,臣就爱在书房里面看书,下棋。”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道:“殿下可愿意跟臣下一局?”
太孙却不愿意。
他说,“我不爱跟人下棋。”
棋盘如战局,棋法如心法,总是要被人窥探了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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