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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应他,等病好,带他去河堤放风筝。
日出之前,她的孩子就走了。
第二日是个豔阳日,她拿出尘封已久的风筝放在孩子身旁,抱着他睡了一天,直到傍晚被送药的夫君发现孩子的身体已经冷透。
之后,她主动和夫君和离,出家入了道观。
有人觉得人生苦短,明镜却觉得,一生太长了,太长了。长到一个人一生的苦难,或许到死也受不完。
明奉师太忍住哭泣,带领衆小女冠坐在院中,齐声念诵经文。
一时间,衆坤道诵经的声音高过三蛮的嬉笑。
冷峭的春风吹过院落,火焰从明镜观主身上拔地而起,橙红的火苗像一张薄如蝉翼的纱,在风的推搡下,瞬间笼盖身上。神圣的火焰中,明镜的面庞有种超然的平静,连地面燃烧的影子也屹然不动。
先前还一脸嬉笑的朱邪部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大火中的明镜观主。
“这肯定又是汉人的诡计!”
他沖到火焰前,还未靠近就被炙热的温度逼退。
三蛮的嬉笑不自觉停止了。
他们或敬畏,或恐惧地看着烈火中屹然不动的明镜观主。
酷热的火焰越来越旺,越来越旺。
明镜观主握着佛尘的手在大火中焦黑、绽裂,露出鲜红血肉后,再一次焦黑,又绽裂。
空气中飘蕩着肉香。
但就连将俘虏称作两脚羊的匈奴,也生不出丝毫食欲。
“福生无量天尊……”
火苗蹿进面目全非的明镜观主口中,又好像是从明镜观主的口中蹿出。
橙红色的鹤,载着明镜观主摇曳滑翔,似乎随时就要乘风而去。
“处月人敬英雄……无论是男是女!”处月人首领最先开口,带头后退了一步,“处月人不会对这里的人动手!”
剩下的匈奴人首领和朱邪部人首领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愿意就此放弃。
“怕什麽怕,既然这老女人想死,我们就送她一程!”
朱邪部人首领走上前,提起长枪向火中的明镜观主全力一刺!
“观主!”白鹿观中一片绝望的惊叫。
破空之声忽然响起。
朱邪部人手中长枪顿在半空,保留身前最后的表情,直愣愣仰面摔下。
他的右眼眶插着一只贯穿头颅的箭矢。
匈奴人首领惊出一背冷汗,刚刚那支箭,恰好擦着他的脸颊穿过。
衆目睽睽之下,一个灵巧的身影从树上跳落,落地的沉重声响,像是一只猛虎轰然着地。
姬萦稳稳踩在地上,垂着眼睛没有看任何人,那把射杀朱邪部人的长弓,被她随手扔在地上。
她反手握住身后剑柄,缓缓拔剑而出,布条从剑上层层滑落,她这才擡起眼,冰冷目光落向呆若木鸡的三蛮。
三蛮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她杀了布尔昆!”
话音刚落,姬萦已经如一道闪电,划入百倍于自己的敌军。
杀!
一名三蛮士兵本能举起长刀抵挡,瞬间被姬萦连人带刀击飞。
沉重的巨剑跟着姬萦的舞步转动,在飞溅的血花中化为残影阵阵。重剑就是姬萦,姬萦就是重剑,每个被重剑全力扫中的敌人,不是髒腑震碎就是头颅破裂。
重剑所至,无人能敌。
每一次挥剑,都有无数三蛮倒飞出去。
第一排被抡飞的三蛮带着余威又撞飞身后的三蛮,敌人好像排好的骨牌一样,在姬萦飙举电至的攻势下一列列倒下。
不知不觉中,姬萦周身已无人敢近。
平冠早已脱落,姬萦的黑发狂乱散落,她的力气好像无穷无尽,杀起让人闻风丧胆的三蛮就像是切瓜砍菜,三蛮的鲜血飞溅在姬萦杀气腾腾的脸上,好似原始图腾圣洁的点缀。
这举世皆惊的武力,让敌人吓破了胆。
有第一个转身就逃的三蛮,就有之后的无数个。
在姬萦鬼神般无可抵挡的攻势下,幸存的三蛮士兵狼哭鬼嚎地往山下逃去。
明奉道长回过神来,连忙召集小女冠们去后院打水救人。
一桶接一桶的水从后院打来,浇在明镜观主身上,火势忽大忽小,总是死灰複燃。
“让开!”
姬萦一声大喝,围在水缸前的小女冠又敬又畏地纷纷退开。
她丢下身上重物,双手握住水缸两边,气沉丹田,猛然大喝一声:
“起!”
姬萦浑身染血,就连面庞也不例外。在那些斑斑点点的鲜血下,她满脸怒容,青筋渐渐浮起,仿佛刚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厚重的大缸缓缓离地,白鹿观上下百人半日所用溪水正在缸中晃蕩。
姬萦再一鼓气,抱着沉甸甸的水缸向着燃烧的明镜观主一步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