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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还是走不出这一步。
姬萦转过身,再没说话,大步走向门扉,猛地开门走了出去。
门扉合上后,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徐夙隐脸色苍白,强撑的力气终于用尽,跌坐在身后的长榻上。
强忍多时的咳嗽再也按捺不住,像是要把心肺一并咳出那般,他眼前一片金星,耳中嗡嗡作响,直到一只手急切地抚上他的后背,有力又不失轻柔地来回抚着他颤抖的背脊。
从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了姬萦担心的面庞。
“为什麽……”他喃喃道。
姬萦大步走回,呼吸还未平複。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夙隐,坚定不移道:“我不知道你的自由在哪里,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在宰相府。”
“就算你不愿成为我的助力,我还是要带你离开,但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姬萦说,“我要你真正属于你自己。”
在她的脸上,闪烁着独属于王道的宽容。
徐夙隐无法用言语形容心中这股感受,好像连一生所能经历的全部无奈和悲痛,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心头。
不光身体的病痛难以忍受,还有另一种从心髒延伸至十指的疼痛,也快要将他撕裂。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眼泪的夺眶而出,直到姬萦轻柔的指腹抚上他的面颊。
他仿佛看见那张有着勃勃生机,宛若春华的面庞越来越近,她的眼中没有失望,没有气愤,也没有对他的怨念,他疑心这是妄想,直到她的嘴唇贴上他的。
柔软微甜的唇瓣,驱散了他唇上残留的药汁苦涩,像天坑之上明媚而温暖的阳光,他曾在那阳光之下,与她编织同一个梦。
“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恐怕不行。”
“为什麽?”依然面容稚嫩的姬萦问,“你不喜欢同我在一起?”
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卑和迟疑。
“……我生来就身体不好,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有什麽关系?”
她豪爽地笑道,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事情。
“反正你家里也不喜欢你,我家里也不喜欢我。我们一起闯蕩江湖。我力气大,身体好,就算你走不动了,也能背着你看遍大江南北。至于能在一起多久,死生有命,谁也做不了主。”
他一直记得。
从十二年前起,就再不能忘。
“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大婚。”姬萦和他分开,指腹抚过他终于生出血色的嘴唇,哑声道,“……现在就跟我走。”
她握住徐夙隐的手,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向外走去。
而他并未抵抗。
水叔看见徐夙隐跟着姬萦出来,脸上闪过一抹欣慰神色,他拿起长弓,背上早就準备好的行囊,帮着姬萦打晕了门前站岗的两个守卫。江无源看见姬萦带出了徐夙隐,神色一松。
四人走出竹苑不久,忽然听见游廊前方有说话声朝着他们而来。
游廊外是开阔的花园,姬萦只好拉着徐夙隐躲到了坐凳楣子的背后,水叔和江无源也各找了个角落藏身。
说话声越来越近,是两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人姬萦听出,是徐籍身边得力幕僚晁巢的声音,似乎是书房里的夜会开完了,他们刚从徐籍处离开。
“……宰相想要登顶最高处,兵马不是最重要的吗?怎会对一个传国玉玺有如此执念?”一人声音里满是疑惑不解。
晁巢叹了口气,问:“你可知道千雷机?”
“有所耳闻,大夏太祖便是凭借这‘千雷机’问鼎中原的。只可惜,太祖立国后便销毁了所有千雷机和图纸,现在还知道千雷机的人,已寥寥无几了。”
“有传言说,千雷机的秘密就藏在传国玉玺里。”
“什麽?!”
“不过,传言而已。也当不得真——那是什麽在发光?”晁巢的声音里忽然多了疑心。
种着月季玫瑰的花园里,因并非花季,显出光秃秃一片,一只铜盏正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芒。
晁巢只看见有反光,没看见是铜盏,但等他走出游廊看见反光的是什麽,也就该看见躲在坐凳楣子背后的姬萦和徐夙隐了。
姬萦绷紧肌肉,做好随时暴起打晕二人的準备。
她相信江无源和水叔,一定会在她暴起的瞬间,接应着打晕另外一人。
就在晁巢即将走出游廊的那一瞬,前方的月洞门外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
“二位先生可要进些宵夜?我让小厨房做了送到二位先生房中。”身穿银灰色交领长裙的魏绾提着一盏灯笼问道。
“我和陈兄正要返回院落歇息,夜里吃多了怕不舒服,就不必麻烦夫人了。”晁巢收回刚要踏出走廊的左脚,揖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