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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为自己被操纵被决定的人生複仇。
向那些试图主宰她命运的人。
江小萦从未存在。
她一直都是姬萦。
醒来之后的那几天,她一直在回溯自己的人生。
在山寨生活的六年,皇宫生活的五年,天坑里独自生活的近一年……大伯父,母后,山寨里的寨民、迷信谶言的父皇、皇宫里的衆人,就连讨人厌的十一公主,她都清楚记得。
她还是那个她。
“你是金枝玉叶的嫡公主,永远,永远都不要忘了——”
她没有辜负竹乐姑姑的教诲,她依然记得自己是谁。
并且再也不会忘记。
竹林中刀光剑舞,落叶被剑风吹起,围绕着这场无声的厮杀。
终于,江无源手中的刀被重剑震落。
他整个人也被重剑撞飞。
江无源从竹上摔落,翠绿的雨从天而降。
他落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从他的衣襟里,滚出一串红色糖葫芦。
重剑的剑锋停在江无源面前,姬萦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你……你的剑术学得很好……”江无源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此时再出世,也可保护自己了……”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江无源心中更多的竟然是解脱。
江小萦是一个谎言,一个说谎者和受骗者彼此心知肚明的谎言。以他之细心,就算一开始被骗倒,也不至于在之后九年间都一无所察。那麽多的疑点被忽视,他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想看见。
如果江小萦还是姬萦,他是该下定决心杀了她以绝后患,还是再一次拜托姜神医施术让她忘却前尘?
地窖里的那一幕,不仅是姬萦的噩梦,也是他的噩梦。
地窖里那遍地的血,散落的银针,铁链上斑斑点点的血迹,石床上的凹陷,还有从少女头发丝里渗出的血迹,是江无源午夜梦回最怕的地方。每到梦境最后,姬萦染血的脸都会和亲妹妹的脸重合。
他为姬萦所做的自以为对的一切,真的对吗?
他无数次扪心自问,始终得不到答案。
直到姬萦的剑尖对準自己,将他从日複一日的拷问中解救出来。
他真正的妹妹江小银和双亲早已死在蛮夷手下,他尽力描绘的江小萦,只是自欺欺人的一个梦。
梦早晚会醒。
死在姬萦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他闭上双眼,静待生命的结束。
等了许久,江无源都没有等来姬萦的最后一击。
在令两个人都度之如年的剎那,姬萦眼中浮现出过去种种。
地窖里百针刺体,痛不欲生的时刻,她险些用烛台结束自己的生命。江无源无视她的意愿,强迫她遗忘过去的痛与恨,都是支撑她走到今天的动力。除此以外,她剑指江无源,想起的还有他两次放她一条生路,毫不藏私教授一身武艺,以及九年间属于江小萦的无数糖葫芦。
即便是地窖里生出滔天的恨意,经过九年的洗涤,也已经淡了。
杀他,对她的目标有用吗?
姬萦叩问自己。
没有。
留着他,却或许有用。
虽然自己并未察觉,但姬萦已经开始用和常人不同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了。
江无源睁眼时,她已放下重剑。
“……为什麽不杀我?”江无源怔怔道。
“你也未曾杀我。”姬萦说。
第013章 第 13 章
姬萦拿出长绳,像当初江无源对她做的一样,把他的双手双脚绑缚起来。姬萦特意将绳子系了死结,除非傍晚打水的小女冠经过,江无源都只能乖乖呆在这里看着她远走高飞。
“我问你,天京城当真破了?”姬萦问。
江无源神色一黯,国破的痛苦和不甘浮现在他脸上。
姬萦将重剑随手插在地上,盘腿而坐。
“和我说说现在的局势。”
江无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十多天前,盘踞关内的朱邪部、处月人、匈奴在距离天京只有百里的白马洲造反,消息还未传到天京,三蛮大军便已长驱直入。南亭处官员全军覆没,陛下也在其中……”江无源极力隐忍,还是难掩声音里的痛苦和愤怒,“陛下早早发出勤王令,诸侯的军队却隔岸观火,按兵不动……直到陛下遇害,大军就驻扎在一城之外的青隽节度使徐籍才姗姗来迟。”
“徐籍居心叵测,出兵勤王别有用心,徐军在找到唯一活着的十二皇子后,立即放弃天京城返回了青州。如今,新帝登基,年号延熹,皇后乃徐家女。”
江无源冷笑一声:
“徐籍宣称传国玉玺在天京之战中遗失,但其中真假,谁又知道?徐籍父女分别把持延熹帝的前朝后宫。朝廷大臣有出言反对的,都被其用铁血手段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