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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了身边人只在屋外与姬萦两人对话的建议,令人推开了茅草屋摇摇欲坠的大门, 拄着一根拐杖,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老者进屋之后, 并未立刻开口讲话, 而是用一种看似迷惘、实则暗藏深意的眼神,将姬萦和徐夙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你们是暮州人士?”孔老眯着眼睛,仿佛半醉半醒。
姬萦现在的身份是侍卫,于是她把说话的权力让给了身后的徐夙隐。
“正是。”徐夙隐不卑不亢, 平静道。
“你父亲是谁?”
姬萦抢答道:“暮州鲁平县的周员外!”
“原来是个员外爷。”孔老沉默了好一会儿,身子微微摇晃, 仿佛睡着了一般, 接着突然间又问道, “你们的人回去报信,来回需要多长时间?”
“大约半月。”徐夙隐答。
“好。”孔老说, “我们求财不害命……只要你家里愿意赎你,我们定会完好无损地送你下山。这段时间,两位就老实呆在这里吧。”
孔老转身走出破茅草屋,对外边的人说:“加派人手,五人一班,一天两倒,一定要看好这两人。”
姬萦趴在墙上的破洞,看见马哥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不送回去了?”
孔老根本没有搭理他,迈着一高一低的步伐渐渐地走远了。其他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马哥仍旧不明白,为什麽先前还对他痛骂不已,要他立即放人的孔老忽然改变了主意,他一路小跑,追到孔老身旁,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孔老,咋又不放人了?是不是你也觉得这公子哥值不少赎金?”
“赎——赎你的头!”
一直忍到马哥跟着自己走进了自家那简陋得几乎家徒四壁的自屋,孔老才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猛地拿起手中的拐杖,猛敲马哥的头。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酒醉的模样,不但目光淩厉如刀,就连神色也严肃得如同寒冬的冰霜。
“你这呆货,把青州城的官府放上山了!”
……
姬萦离开墙上的破洞,回到徐夙隐身旁。
她反複回味着孔老进屋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和马哥最后那一个充满惊讶与疑惑的问句,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说道:“有点不对劲。”
徐夙隐更是笃定:“他识破我们了。”
“但是——为什麽?”姬萦大为不解,她尤其看了看自己绑得一马平川的胸膛,“不应该啊!孔老来之前,他们都準备放我们下山了!”
姬萦将偷听到的那一句话转告给徐夙隐。
为了防止有人偷听,他们站得极尽,声音也压得很低,姬萦尤其小心,几乎可以说,贴在了徐夙隐的耳边说话。
徐夙隐竭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却掩饰不了身体的僵硬。
他试图悄悄地拉开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然而姬萦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他刚挪开一分,她便立即前进一寸,仿佛生怕有那些狡猾多诈的山民此刻正偷偷地贴在茅草屋上偷听他们的谈话。
有戒心是好事,但徐夙隐因此难以保持平常之心。
“你说呢?”
姬萦还毫无所察,见他没有说话,又追问道。
徐夙隐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姬萦掏出的那个破洞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麽说来,孔老在进屋后便立即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他原本是反对下山劫掠的,因而一开始打算释放我们,但是在见了我们之后,发现了什麽,于是临时更改了决定,将我们扣留在山上,却仍装作中了计的样子来迷惑我们。”他说。
“没错,一定是这样。”姬萦拉过他的肩膀,一脸警惕,“你可以贴着我的耳朵说,小心隔墙有耳。”
徐夙隐:“……”
姬萦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耳朵凑到了他的面前,他迟疑了好一会儿,在姬萦催促之前,终于慢慢地靠近。
“既然决定扣留我们……那就说明,他已经发现,我们的身份并非过路商贾那麽简单。”
姬萦连连点头,轻声附和着,呼吸的热气轻轻拂过徐夙隐的脸颊。
她的发香,随着微不可查的距离传递过来。是最朴素的皂香味,叫他想起阳光下晒得微微发热的青草地,想起火堆中烧得正旺的柴木,想起风中微不可查的茉莉花香,想起一切简单而美好的事物。
“然后呢?”她迫不及待要听他的分析。
徐夙隐回过神来,接着说道:“重点是,他本可以直接扣下我们,为何要多此一举?”
是啊,姬萦思考着。如果他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为何不直接扣下他们,反而要装作中了计的样子来欺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