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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萦深吸一口气,猛地沖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将老仆击晕。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老仆放倒在地,动作轻柔得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循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像一只警惕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紧闭的窗户。魏绾的声音时断时续,仿佛被迷雾笼罩。
姬萦屏气凝神,一步步靠近,终于,她听清了里面传来的对话,除了魏绾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虚弱而无力的嗓音。
“……有老仆照料,你何必亲自到这种地方来?若是被我过了病气,该如何是好?”
男人的气息极为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来了这麽多次,可有被你过了病气?大夫也都说了,你这病是郁结于心,久思成疾。我也做不了旁的,但来看一看你,知道你还好,我便放心了。”
男子幽幽叹了口气:“我担心你总这麽来,被有心人看见,编排到宰相那里……”
不提宰相还好,一提宰相,魏绾的语气变得冰冷而讥讽:
“徐籍恐怕都想不起还有我这号人了。”
男子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过了许久,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才渐渐平息。
“如果陈家没有中落……如果我们没有解除婚约,绾绾,你……”
男子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和不甘,那些未曾实现的如果,每个都如巨石般沉重。
“表哥,我们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和我的亲哥哥没什麽两样。”魏绾打断了他。
又是一阵带着咳嗽的沉默。
“即便他这麽对你,你还是不能放下他吗?”
魏绾惨笑一声:“……当年,他花言巧语骗我真心,让我不顾父母阻拦也要下嫁于他,令魏家成为一方笑柄。婚后,我爹娘心疼我,拿出一切资源扶持徐籍,他才能从一小小的县令成为如今权倾天下的宰相。他也曾与我花前月下,山盟海誓,如今后院里的新人却层出不穷,我如何放得下?”
“好在他还有几分人性,我的两个孩子,天麟是他的爱子,皎皎是他的明珠,我虽过得不幸,但只要我的儿女能过得好,粉饰太平又算得了什麽?”
男人再次叹了口气,无奈道:“绾绾,我只盼你过得幸福。”
“这些年,我已想明白了,天底下又有几个十成十美满的人生?只要天麟和皎皎过得好,我也没什麽不知足的了。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表哥你了。”
“……”
“待你养好身体,我出钱为你娶一房贤妻,再添置些産业,让你能够成家立业。”
半晌后,对面传来黯然的回答:“好。”
听见里面传来呼唤老仆的声音,姬萦心头一惊,知道不能再停留,她连忙退出了小院,不等里面的人发觉不对便急奔出巷。
姬萦在人群中巧妙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影,目光紧紧盯着巷子口。不久,魏绾戴着帷帽走了出来,她神色紧张,左顾右盼,那白色的帷帽也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狐疑和凝重。随后,魏绾匆匆上了宰相府的马车,疾驰而去。
看着马车走远后,姬萦才现身街道,从店小二手中拿回了自己的马。
姬萦思考着这一幕的所得,没有回姬府,而是赶在魏绾之前又回了宰相府。
她找到徐夙隐,颇为神秘地说:“我发现了魏夫人的秘密,你想怎麽做?”
徐夙隐诧异她的去而複返,更诧异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获得了魏夫人的把柄。
姬萦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在巷子里的所见所闻详细地讲述给徐夙隐听。
“我住宰相府的时候,曾听人说,她对你并不好,你生母的去世好像也与她有关……”姬萦小心遣词,避免触及他的伤心往事,“你若想报複她,我一定帮你。”
徐夙隐静默了一会,却说:“不必了。”
姬萦很是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都不恨吗?”
“她也是可怜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徐夙隐眸光自然,神色平静,他静静坐于窗前,竹叶的影子随着微风吹拂,错落的月光投奔入怀。
有些人的高洁是装的,仅存在于外表之上,有些人的高洁却是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来的,哪怕皮囊尽毁,依然能看见一尘不染的魂灵。
“她看错了人,甚至恨错了人。她不知道,宰相从未爱过她,也未爱过后院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徐夙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他对魏绾并无恨意,就如他也不恨徐籍。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若一眼看穿,便只剩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