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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比自己在姬府时有趣、令人平静、仿佛心灵回到了安处。
当又一次在沙盘上走入绝境,输给了徐夙隐的蓝旗后,姬萦扔下红旗不干了。
“不玩了不玩了!你都不知道让让我!”
姬萦倒在身后的榻上,玩起了耍赖的把戏。
“战场上的敌人也会让你吗?”徐夙隐平静地擡起眼皮,淡淡道。
“可这又不是战场!”姬萦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苦口婆心地教他怎麽对自己的心思,“你连赢我这麽多次了,差不多是时候输我一把。这样,你再赢了我,我不就得气死?我不就得发愤图强,钻研兵书,立志在下一回击败你?这样一来,你如意了,我也高兴了,有什麽不好?”
她喋喋不休,口齿伶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徐夙隐唇畔挂着一抹不自知的微笑:“你对人性倒是琢磨得挺透。”
“我只是了解自己罢了。”姬萦面露得意。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了解,又谈何了解他人?”徐夙隐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枚蓝旗,堵住了姬萦唯一的生路。
沙盘上的这一战役尘埃落定。
人各有长处,姬萦不得不承认,徐夙隐的脑子确实比她的脑子要灵活许多。但没关系,这样灵活的脑子,是为她所用的。
四舍五入,便是她的脑子。
姬萦从榻上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余晖,伸了个懒腰道:
“太阳落山了,我也该回去了。夙隐兄,明日我再来找你,记得一定要输给我。”
徐夙隐露出微笑。
“好。”
他的声音也如窗外簌簌作响的竹叶,带着柔风的和煦。
姬萦踏出宰相府的时候,意外看见了自家的马车。车前坐着戴着木质面具的江无源,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前,无视周遭好奇打探的目光,直到姬萦出现,他的目光才有了移动。
“主公。”他跳下马车,面向姬萦拱了拱手。
在人前,他永远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主公,哪怕她说可以直呼姓名。
姬萦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就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你怎麽来了?我不是说我会自己回来吗?”姬萦问。
“官至四品,不说前后簇拥,身边总要有个人随侍才行。”江无源板着脸道,“主公就算不叫我,我知道了,也会马上赶来。”
“随便你吧,说不过你这犟人。”姬萦无可奈何地撩起车帘坐了进去。
马车缓缓向前,掉了个头,往姬府方向驶去。
姬萦放下帘子,拿起桌上準备的茶果就开吃。
马车很快来到青州的热闹街道,窗外人声鼎沸,但这和谐的生活之声很快就被不和谐的叫骂声给破坏了。
“你这贱人!别想跑!”
姬萦撩开车帘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发髻淩乱,身穿喜服的年轻女子摔倒在街上。十多个模样粗鲁的家丁兇神恶煞地追在她身后。
“我们老爷娶你这风尘之地的女子做小,是看得起你!你家妈妈是收了钱的,你竟敢跑,置我们老爷的颜面于何地?!”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姬萦也没摆脱这恶习。
她下意识看向逃婚女子的面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斑驳的泪痕正在夕阳下闪动着粼粼光芒,一颗小小的泪痣落在她的右眼角下方,像是混入白雪中的一枚黑玛瑙。
“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金银首饰……你们老爷的钱我会还给他的,放过我吧……”女子抽泣着向围聚上来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求饶。
“你让我们老爷颜面扫地,就别怪我们哥几个不客气!老爷已说了,要把你退回怡红院,但在退回之前,要替你的下一任主人把你治服气了,看看你这贱人,今后还敢不敢再跑!”
说着,几个家丁就一拥而上,分别扯住了女子的锦鞋和足衣,竟是要当衆让女子强露双脚!
街边围观者衆人,女人大多面露不忍,而男人则幸灾乐祸,喜出望外。虽有于心不忍之人,可惧怕对方人多势衆,仍是站在人群中不发一语。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如此粗暴的行径发生在眼前,姬萦不由感到心中一阵怒火,当下就要发作出来。
“住手!”
有一个声音比她更早落地。
江无源勒停了马车,从辕木上跳下,怒视着施暴的家丁们。
为首的家丁先是看了看姬萦车上毫无装饰的朴素马车,接着拿起女子雪白的足衣,起身来不屑地看着江无源。
“你是何方宵小,连脸都不敢漏,就要来坏我们老爷的好事?”
那受辱的年轻女子,泪流不止,却一声都没有发出,只是默默地拉扯着喜服,想要遮掩住赤裸的左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