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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不该今日来,不该现在来。
有一国之君为丈夫,有无冕之皇为父亲,她应当过得很好,哪怕她和皇帝之间没有感情,以她的性子,也断不会委屈了自己。
他来到这里,真的是正确的吗?
不知不觉,他在狭窄的甬道里慢慢停下了脚步。岳涯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皇后之帐,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队浩浩蕩蕩的队伍出现在视野尽头。
皇后仪仗,正从主帐方向而来。
他的目光不由被那顶黄色的凤轿吸引。一面缀着上百南海珍珠的百珠帘,在凤轿摇晃中哗啦作响。在那帘子背后,有一个隐约的华贵身影。
那熟悉的和不熟悉的感觉,瞬间侵蚀了岳涯的身体。
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凤轿在他眼前缓缓停下了。
沉默流淌在绵绵细雨中。
原来下雨了。
岳涯如梦初醒,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的双膝跪在湿润冰冷的沙地上时,他的内心也被一些迟来的痛苦贯穿了。
“起来吧。”天生骄横却又故作端庄冷漠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
想起记忆中那个蛮横霸道,肆意妄为的少女,岳涯有种恍若隔世的荒唐感。
他慢慢起身,不知从何说起。
轿外侍立的大宫女先到帘门外準备,然后才有一只玉手伸出,轻轻落在宫女的手上。
徐皎皎终于面色冷淡地走了出来。
岳涯看到的,只有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和物是人非的陌生。
只有她身边的淳静,知道娘娘的手正在自己手中颤抖。她紧紧握着娘娘的手,克忠职守地藏起娘娘的弱点。
“……你要说什麽?”徐皎皎定定地看着他。
对着现今的徐皎皎,岳涯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路上打的那些草稿,似乎忽然都不适用了。
徐皎皎久等不至,冷声道:“既然无话可说,那便退下吧。”
她满怀怒气转身离去,身后忽然传来岳涯的声音。
“你过得好麽?”
徐皎皎怒极反笑,转过身来怒视着岳涯:“你觉得我过得好麽?”
这样的徐皎皎,反而更符合岳涯记忆中的少女。他松了一口气,感觉口舌又可以自由支配了。
那些擡轿的太监和侍立的宫女都在轿子四周,不用岳涯警告,他们十分自觉地低着头颅,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他用无关人员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道:“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带你离开皇宫。”
“离开?”徐皎皎的怒气渐渐弱了下去,“去哪里?”
她惨笑道。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岳涯说。
“你和我一起麽?”
岳涯沉默片刻,说:“等你安顿好,我就走。”
徐皎皎狠狠道:“不必了!”
不等岳涯说话——她再也不想也不敢听岳涯说话。徐皎皎转身就走,但她心中横沖直撞的怒气和悲凉还是让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徐皎皎回过身,怒视着岳涯。
岳涯愣在她的泪眼中。
“我真宁愿你没有来。”她恨声道。
这样,她就不用再次认识到,她的所求所愿,多麽卑微无望。
第053章 第 53、54 章
耗费一支朱邪勇士才从战场夺回的贞芪柯的尸首, 一动不动地躺在昆侖宫前的月台上。
浓烈的酒香飞散在空气之中,洒满酒液的干柴支撑起贞芪柯软烂的身体。
月台上站满了人,就算不是朱邪部人, 匈奴和处月人都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的悲戚。
沙魔柯手握火把,缓步走到父亲面目全非的尸体前,白色的脸上泪水斑驳。他嘶吼着喊出“父亲”二字后, 在痛苦和不舍中, 将手中的火把扔上柴堆。
火焰霎时腾起,短短片刻后就淹没了贞芪柯的身体。
“父亲!”沙魔柯双目充血, 在燥热的风中怒吼,“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在天之灵且看着,一年之内,我定要姬萦血债血偿!”
月台上的朱邪部人不约而同相继单膝跪下, 齐声震吼道:
“愿为王效力!”
新的朱邪王诞生了。
沙魔柯抹掉血泪,转过身背对柴堆, 怒喝道:“带人牲上来!”
不一会, 百来个两股颤颤的汉人就被推上了月台。
“朱邪部原没有人牲的传统,但我父亲死在你们汉人之手,所以必须用你们汉人的血来送走。”沙魔柯冷笑道,“要恨, 你们就去恨那个叫姬萦的汉女吧!”
话音未落,他已一鞭抡碎最近的一名汉人男子的头颅。
汉人中发出阵阵恐惧尖叫, 一部分人僵立在原地, 另一部分人慌张四散, 皆被围在月台上的三蛮残忍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