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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不善(114)
作者:第一只喵 阅读记录
从裴家逃出来后她原想直接去剑南,但从蜀地回长安时她不过才是十来岁的小孩,全然不记得道路了,况且蜀道难走天下闻名,莫说盗匪之类,单是一路上的狼虫虎豹就足够要人命了,她死了不打紧,谁来给窦晏平报信,谁去救苏樱?思来想去她再次到东市求康白捎她一程,康家商队并不走蜀道,但康白二话不说,给她介绍了另一家常走蜀道的商队,又嘱托领队一路上照顾她。
康白还把上次苏樱付的路费还给了她,道是那次有负所托,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这钱请她代为转交给苏樱。天知道在那样举目无亲的境况下听见这话让人有多感激,说到底,她们跟康白也不过是画师与雇主的泛泛之交,原也非亲非故。
叶儿含泪拜谢了康白,跟着商队入川。出发当天她看见裴羁的人在城门和路口四处打听有没有见过她,亏得她改了装扮又有领队照应,这才没有被发现,但这情形分明不对,裴羁若是担心她的安危,难道不应该私下悄悄寻人?她如今还在监牢里挂着名姓,裴羁这阵势分明是要闹到人尽皆知,断了她潜逃的可能。
叶儿哽咽着:“还有一件可疑的事,卢元礼一口咬定是娘子重伤了他,如今官府下了海捕文书通缉娘子,奴也曾求过裴郎君,裴郎君却一直没有替娘子洗清冤屈。”
是啊,就算裴羁不方便出头,给他说一声,他自然会想办法。不,她已经失蹤了一个月,假如裴羁不是有意,怎麽会这麽长时间,只字不提?还有那突然寄来的簪子。她失蹤一个月,簪子怎麽会通过驿路寄到他手里。除非。
窦晏平心中一片冰凉。他真糊涂,整整一个月,竟让她独自一个苦苦挣扎。重重加上一鞭,马匹撒开四蹄,一跃沖出庭院。
“郎君!”叶儿追在身后,“奴跟你一起去,奴也要找娘子!”
听不见他的回答,唯有五花马急促的蹄声,遥遥传来。
三更时分,裴羁合衣靠在破庙的断墙上,半梦半醒。
眼前尽是苏樱摇晃的脸,长发如瀑,从赤c裸的肩头垂下,几丝沾在她腮边,几丝沾在他胸膛,她低头吻他,他仰头承受,于是那丝丝缕缕的黑发便随着她的动作,摇蕩着沾在他唇上。
摇蕩,交融,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他在渴望,在追随,他生平头一次,将自己交给别人掌控。那个人,竟然是她。狡诈凉薄,他的心魔,他永远不可能爱悦的,苏樱。
摇蕩,无休无止,她披散的黑发不知道什麽时候挽上,团扇遮面,又一点点撤下。青庐,红毡,喜烛,照亮半边天空的巨大庭燎。他要娶的,是她。
裴羁猛地醒来。
一轮孤月冷冷照着,荒野残垣之外隐隐有兽在嚎叫,不知是猿声,还是狼啸。
心口上贴着那枚铜钱,发着烫,烧得人心神不宁。再睡不着,闭着眼靠着断墙,细细推敲这些天里每一处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裴羁慢慢睁开眼睛。他怎麽忘了,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人。
第43章 第 43 章
谷水镇毗邻谷水, 紧挨洛阳,此时正值孟夏,一眼望过去全是绿油油的小麦和稻谷, 半山坡上一群羊儿正在吃草, 道边水面上鸭雏排成一列, 跟在母亲身后嘎嘎叫着向水深处游去。
苏樱半开着蒲苇编成的车门, 默默看着。这般乡野田间的景致已经太久不曾看见过, 之前还是在锦城, 父亲在城外有一座毗邻长江的草庐,每到春夏风光好时, 总会带她到那边小住几天, 她跟着父亲在河边抓鱼, 放风筝, 玩水,母亲便支了架子,临窗作画。
当时觉得平常, 现在想来,这样平常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路上行人虽然不是很多, 但也总有几个, 看打扮有一半并不是当地人,而是过往的旅人之类, 这也让她松一口气。先前还有些担心谷水镇太过偏僻, 突然来了她这麽个陌生女人引得乡民们注意, 但是现在看起来, 这里因为紧挨着往洛阳去的大道的缘故, 行旅人并不少见,乡民们对此都已经习惯, 她一路打听阿周的消息,也并不曾引起谁的特别关注。
绷紧了多时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些,驴车顺着曲曲弯弯的小路出了谷水镇,近午时,终于找到了小周村。
擡眼眺望,一带青山带着绿水,山脚下和半山坡上嵌着豆腐块似的田地,已经到了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炊烟,不知谁家的狗见来了陌生人,汪汪地叫了起来。
苏樱吩咐驴车等在村口,独自顺着小路边走边打听,没多会儿,找到周家坐落在池塘边的院子。
阿周是七八岁上因着饑荒卖到崔家的,后来灾荒过后周家情形好转,亲眷们也曾过来长安看过她几次,因此苏樱知道阿周还有一个兄长名唤做周佛保,平时做点农活,农閑时十里八乡到处走着磨镜,赚些用度贴补生活,眼下这院子,便是周佛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