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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卿仙骨(23)

作者:木秋池 阅读记录


季应玄不答反问:“你待他这样上心,倘若他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背叛?”流筝觉得这句话颇有些突兀,笑道:“祝公子不是两面三刀的人,何况我与他之间尚未有山盟海誓,谈何背叛?”

“你看人真是太容易走眼了。”

他的声音很轻,流筝从呼啸的风声中回过头:“你说什麽?”

“我说,”季应玄嘴角勾了勾,深静的目光里藏着幽暗的波澜,“雁姑娘果然心好。”

流云如刀,飞雪似针。

机关鸢沿着陡峭的山壁攀飞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极高的高空,低头可见止善山南北纵横高耸,像一条卧栖的龙脊。

在山脊的中央,于千万里绵延的素白中,有一座玄色的山峰,是止善山的最高峰,名为不悔峰。

不悔峰从不积雪,红颜枯木只生长在不悔峰上。

“据说两千年前,太羲神女以身镇压业火后,力竭而亡,她的脊骨化作了止善山。”流筝若有所思地推测道:“听说她是世上第一位剑仙,那这最高的不悔峰,会不会就是神女的剑骨所化?”

机关鸢在不悔峰的一处平地上收敛双翼,重又化作一枚宫铃。

季应玄擡手掸去落在领上的霰雪,雪光空濛冷清,照在他脸上,却衬出春光般的豔色。

他含着这三分豔色的笑望向流筝,仿佛戏谑,仿佛嗤然,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神情,流筝望着他,一时有些愣住。

听他说道:“太羲神女的毕生修为与性命皆系于剑骨,在她的命剑与业火同镇地底的那一刻,她的剑骨就已经碎了,所以她才会药石无医,落得身死灯灭的下场。”

“剑骨……碎了?”

“所以,流筝……”

季应玄缓步走近她,擡手摘落藏在她鬓间的一粒雪花,声音缓而冷:“剑骨这样重要,倘若被人夺了去,那该有多恨啊。”

流筝几乎被他晃花了眼。

她尚在思索太羲神女的故事,乍然听见这一声似喑似叹的“流筝”,激得她浑身一抖。

望着那朵精致美丽的雪花在季应玄指尖缓缓融化,她心里浮生出一个隐秘的猜测,使她突然心跳加快,颇有些手足无措。

怪不得他坚持要一起来取红颜枯木,怪不得来时的路上,他多番打探她与祝锦行的关系,言谈之中颇有她遇人不淑的慨叹。

沿着这个猜测往前想,从前许多未曾细思的线索也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譬如他尽心竭力为她改造机关鸢,受父兄的为难而面不改色,收留她捡回的兔子,赠她象仪盘……

桩桩件件,她记得清楚,想得认真。

以至于无暇细思他最后一句话里暗藏的隐秘杀机。

“原来你约我出来,是这个意思啊。”

季应玄望着她绯红的双颊,见她面上的神情一时羞赧又一时无奈,袖中欲召出红莲的手顿了顿。

他倒是要听听她说的“这个意思”究竟是哪个意思。

流筝着实在心中斟酌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柔声说道:“多谢你的心意,你这样看重我,我很荣幸,但是我已经心有所属……季公子,我恐怕要辜负你的情意了。”

季应玄一口气梗在胸中,简直要气笑了。

他头一回见识到什麽叫真正的不识好歹。

他看上去很像是要与她诉衷情吗?

流筝望着他微寒的神色,以为他是不高兴了,忙又开解他道:“哎呀你不要难过啊,并非是你不够好,你很好,和你做朋友这段时间我很开心,只是凡事要讲究先来后来,毕竟在认识你之前许多年,我便已认识祝公子了。”

季应玄十分无语。

流筝顿了顿,小心翼翼问他:“你心里是在生气吗?那……那你以后还肯理我吗,咱俩还能做朋友吗?”

季应玄掩在宽袖里的修长五指缓缓攥成拳,骨节隐约咯吱作响。

如果他现在动手剖了她的剑骨,她该不会觉得他是因爱生恨,恼羞成怒了吧?

简直荒诞!

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雁流筝正半是忐忑半是关心地望着他,双目盈盈如照水,细眉纤秾如远黛,两颊与鼻尖冻得发红,却似天然的粉妆。

鬓边吹落一绺青丝,抚过面上,让人想起拂过镜湖的濯濯春柳,想起开在黑山白雪里的一支凝聚了万物之灵的降真花。

她那样纯挚且专注的眼神,令季应玄心中更堵了。

半晌,他牙关里挤出了三个字:“我没有。”

他没有倾慕她,更没有因她的拒绝而生气,他是很单纯地想杀了她。

只是这话说出来,要怎样令她相信他绝非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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