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嘶鸣声在山中响成一片，宋循撞在山壁上，跌下来的时候口吐鲜血，几乎气绝。

只来人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回身挑起车帘——那是一张清俊潇肃的面容，虽然看着风尘仆仆，可元春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元春心中大骇，却觉得劫后余生，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搂住了他的脖颈：“隐哥。”

江酌在她颈侧深深地嗅了一口：“我回来了。”

那日，江酌带着八千兵马追击匈奴余孽——他们事先便看出匈奴是想诱敌深入，于是和庄文沖兵分两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江酌心知李霃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太久，多在洛北待一天，便多一分危险，他到洛北便没想着久留，是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思。

只匈奴比他想的要难打。

他原以为能够一举歼灭，却不想也是几经波折。

好容易把匈奴打退，又遇上雪崩，衆人在山神谷里围困了几日，是曹一林带人寻到他们，他们才能活着出来。

只京中局势危急，江酌若是带着两万兵马回京，只怕时间不够，便是这时，原本跟着北上却停在肃州的江之言来信，说是和姚钧一起查获了当初军粮被拦的真相。

肃州节度使有兵权，手下有不少兵马，江酌轻车从简，带着两千兵马上路，路过肃州，直接诛杀了宋晁，宋晁手底下的上万兵马成了无主之将，被江酌一并带走，路程因此减了一半。

禁军的兵马只有八千，太后在含凉殿失了皇嗣，不敢再把皇后一个人留在宫里，为了以防万一，直接把皇后和皇上和一衆朝臣全都被关在了养心殿。

于是，衆人都知道太子还活着的消息，也知道太子妃把皇嗣带走了，宋家的人带兵大肆搜捕，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衆人的心中一片阴云，都在担心太子妃的下落，便是这时，圣上又咳起来了——冯太医被带走之后，泰安帝的身子每况愈下。

李霃躺在榻上，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朕好像听到小酌回来了……”

只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剧烈地咳了起来，这回，不论他怎麽擦，好似都止不住。

姚氏刚刚生産，现在白着一张脸，枕在李霃身侧。

李霃攥着帕子，不停地擦，可血怎麽也擦不干净，许久，他狼狈地看着姚氏，露出笑：“……还是让你看见了。”

姚氏双目已湿。

李霃被她握着手：“你还没给朕讲完呢。”

姚舒予含着哭腔：“不是说好了，要等我讲完的吗……你是皇上，怎麽可以说话不算数。”

李霃看着她，眼睛竟也湿润：“朕怕等不到了。”

“朕要失言了。”李霃沾了血的手，抚在姚舒予面上，“你不要怪朕……”

姚舒予原是想要怪他，可看着他的血不住地流，只能徒劳地握着他的手，将他渐渐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面上：“我现在，我现在就讲，我全都讲给你听，你要听完。”

好……

李霃想要回答她的，可却什麽也说不出口，只能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她握着他的手是那麽用力，可他慢慢的好似握不到了，渐渐的，话声好像也远了，他还想要看她的，只再怎麽看，却看不清，他有些累，也有些困，话声依稀朦胧，渐渐什麽再也不剩……

李霃合上眼，心道，还是让她哭了……

姚氏感觉到贴着自己的手渐渐冰凉，泣不成声，朝臣们跪了一地，皆是大怮。

许久，姚氏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圣上殁了——”

呜呜咽咽的悲鸣渐渐此起彼伏的响起，顺着寒风，萦绕在皇城上空。

至此，在位十九年的泰安帝殁于皇城。

江酌带着将近两万兵马包围了皇城。

太后自知寡不敌衆，于是抱着婴儿上了玉龙台——

她站在皇城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酌：“皇嗣和皇后还在哀家手里，你若想要他们的命，便卸甲入宫！”

江酌擡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皇后，勒着缰绳的手指泛白——她只说了皇后，便意味着圣上可能不在了……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许久，翻身下马，看着太后：“皇嗣既然在你手中，与其要皇后作人质，不如换我。”

元春在后方，看到江酌下马，瞳孔骤缩。

太后见他没有戳穿皇嗣的身份，忽然觉得还有谈判的余地，便答应了下来。

江酌站在宫门前卸了甲，佩刀也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