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补了句，不大好意思地偏移了目光。

常佺展开了些笑意，那双与她很相似的眉眼透出几分喜悦来，似是想要说什麽，话到嘴边，又有些张不开口。最终道：“……听闻你让孟家上下忙作一团，给你修马廄，修马场。”

常晚晴转过头：“阿爹怎麽什麽都知道。”

不过她也没瞒着，用的都是常家的人，工匠也都是常家平日里修缮熟用的，他知晓也不奇怪。

“你嫁了人，新妇过去不说谨言慎行，也莫要太骄奢淫逸，”常佺一开口便是规训：“老实一些，都是你长辈，别给气倒了，当心有人上书参你兄长夫君。”

常晚晴本来不气了，这会儿又别扭起来，气沖沖上了马车，一掀车帘，硬气道：“反正绝不让人落下话柄让人参阿爹，女儿要回去了。”

常佺自知又犯了老毛病，握拳无措地咳了咳，只能寄希望于孟拂寒。

常晚晴坐在马车上，没好气地看见孟拂寒进来，一言不发闭目养神。一副抱胸拒绝沟通的姿态。

孟拂寒知晓她其实很好哄，瞧着一点就炸，其实很快就消气了。只是和常佺之间有着经年的隔阂，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消解的。便道：“让孟家出出血也好，你理由正当，旁人想要上书也得再想法子。”

常晚晴眼也不擡：“方才还对我冷着脸，怎麽用膳时还帮我说话。”

“实事求是，”孟拂寒坐正，“郡主本来就不是坏脾气的人，旁人不能理解郡主的好，是旁人没有眼光。”

常晚晴掀了掀眼皮，嫣红的唇瓣微张，“此前怎麽没有发现，孟大人这麽会说话？还挺会谄媚人。”

“那郡主还气吗？”

孟拂寒正色道：“若是还气，带你去醉月楼数钱如何？”

……好简单粗暴的方式。

常晚晴反应了一会儿，点点头，想到那账册上的数字，一阵心花怒放。

“那你不气了？”常晚晴见他这模样，也不像全然不记仇的样子，靠近几分，端详着他的面色。

总透着几分疏离淡漠的眸在她靠近的那瞬轻轻颤动，清如竹的幽淡气息如同丝线一般游走在鼻尖，常晚晴眯了眯眼，像雪团瞧见了爱吃的肉泥，擡眸看他：“瞧着还在气呢。”

孟拂寒表情很淡，语调平缓：“气。但孟某有自知之明，又年长又有病根，说不得还有什麽难言之隐，若是将郡主气走了，日后怕是会孤独终老，纳一屋子妾也没用。”

常晚晴能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摸了摸鼻子：“你这人……说你记仇怎麽还真记仇呢。就不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嘛？”

“所以才要去醉月楼数钱。”

孟拂寒总是这麽平静：“也让郡主瞧瞧孟某有多少家底，总能有让郡主动心的地方，说不定就愿意容忍我这般记仇的性子，不用日日想着给我纳妾了。”

“也没有日日想啦……”

也就是成婚三日提了两次的频率，常晚晴有些心虚地往回缩了缩。还未坐稳，马车便急促停下，她重心不稳，衣衫又厚重，整个人朝后仰去，脑袋就要磕到车壁。

常晚晴仓促伸出手，闭上双眼的同时被人拉住了指尖，一把捞进怀中。

鼻尖撞入胸膛的瞬间，常晚晴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次不是她自个儿撞上去的……应该不算第三回吧。

她低下头，额头有些生疼的同时，忽然觉得方才并没有多害怕，总觉得有孟拂寒在，好像她就不会出什麽问题。

从那支让她恐惧的箭射出以后，隐隐排斥的内心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变动，她心弦忽地绷紧，察觉到了几分不该有的惊慌。

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委屈。

常晚晴用额头抵住男人宽阔的胸肩，闷声道：“那我以后不提纳妾了行不行？也不是想要惹你生气，孟拂寒，你冷着脸的样子当真有些吓人。”

她本意当真不是想要惹怒他。若是知晓他如此反感这个话题，她也不会三番两次提起。只是她见过太多海誓山盟情比金坚变作虚言的例子了，与其让孟拂寒日后伤她的心，不如早早大度提出，说不定还能让双方都满意。

回应她的，是缓缓拍上她后脊的一只大掌。

掌心温暖，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那温润的触感。

“抱歉，”她第一次听到孟拂寒用这样的语调，如同安抚一般：“不会再有了。”

孟拂寒垂下眼眸，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肩。

第 26 章

第26章

“怎麽回事？”

待车停稳, 孟拂寒沉声道。

赶车的人是他的人，平日里稳当得很，他们走在都城内, 道路宽阔，路经繁华处, 几乎不会遇到什麽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