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安氏举着手指，在他脑门上用力戳了戳，“祖母年纪大了，也不能让你陪一辈子，将来祖母走了，你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可怜不可怜吶？”

李无寒顺势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祖母休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看着孙儿冷峻严肃的脸，安氏无奈笑笑。他父母自小就不在他身边，她作为祖母，自然不能事事都照料到他。再加上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有想法，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去插手，让李无寒自己摸索着去成长。

好在他并未因缺少管教而变得不成器，反而长成今日这般懂事知礼，温雅如美玉的模样。

李无寒就像是庭院里种着的那棵松柏一样，只要种下他，他便会按照松柏的样子去生长，直直地，努力地一直向上，才成就了今日这番的苍翠挺拔，让人看了便喜欢。

若说缺些什麽，她只能说，这样好的孩子，只可惜缺了个伴。

他这般的性子，要有个热闹的姑娘陪在身边，那才叫圆满呢。

罢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安氏也擡头看看窗外的天，一片流云飘蕩着行至月前，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一会儿的功夫，那云又散开，清晖重新落满庭院。

安氏忽而心绪开阔起来，看吶，月亮也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呢。这不过是一时遮蔽而已。等这云层散开，便觉得，那月光更加澄澈明净了呢。

“是祖母说错话了”，安氏露出慈蔼的表情，伸手摸了摸李无寒的头，“祖母会一直陪着小寒的。”

李无寒微怔，却没有再说什麽，只安顺地低着头，任安氏的手在他头顶轻抚，月光如水散落，室内室外具是一片安宁静谧。

若竹从安氏房中出来后，便在院中等着，里头那两人又聊了一会，夜色渐浓了，李无寒便告别了安氏，推门出了屋子。

他一声不响地往前走着，月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一触即破的冷釉。若竹也悄然跟在李无寒身后，他此时的记忆还停留在老夫人说的那句‘是没有喜欢的姑娘，还是……压根就……不喜欢姑娘……？’上。

若竹有些难以思考，老夫人她怎麽会问出这种问题？世子这般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的男人，怎麽会是她想得那样？绝对不可能！

正胡乱想着，两人已到了李无寒的院子外。

李无寒忽然停了脚步，垂眸看着一边的墙面，神情有些认真。

若竹往前一步，推开小院的门，问道：“世子，怎麽了？”

门墙边的矮墙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夜风一吹，趴在墙上的藤蔓和绿叶便随着悠悠然晃蕩，像是一片深绿色湖泊泛起的微澜。

偶然可见，夹在墙头角落里的一片绿叶下，藏了一朵极小的花苞。淡淡的青绿色，顶上带一丝红晕，外形小巧而饱满，像是颗的精致小灯笼，悄悄藏匿在绿叶的庇护下，静待绽放的时刻。

“若竹，他们都盼着我早些成家，是不是我成家了，有人作伴了，他们便不会再陪着我了？”

父亲写来的信只顾问这件事，若是他真的如他们所愿，娶妻生子了，那麽远在幽州的父亲和母亲是否就有理由不关心和过问自己了呢？

毕竟那边还有弟弟在啊，他们从来都是更在意他一些的。

李无寒的声音轻得过分，像是怕打搅了那朵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一般。

若竹推门的动作却猛然停住，他擡起头来望着李无寒，少年隐匿在夜色中的五官带着天然的淡漠疏离，可那双眸子，盯着墙角一朵要开不开的花，竟也藏了些温柔期许。

只是那抹情绪更像是昙花一现，很快便化开，像风一样吹过便无痕迹了。

是李无寒素来沉默寡言，对大部分事情都不甚上心的样子太深入人心了，他又习惯将心事掩藏得极好。

所以若竹第一次发觉，李无寒并没有他面上看上去的那麽冷漠强大，相反，他其实有着极度敏感又缺爱的一面，只是从不轻易在人前展露。

他忽而就有些心疼，世子这样好的人，若是有人在他身边温暖他，鼓励他，愿意一辈子陪着他，那该有多好。

“世子说的什麽话，老夫人他们盼着您早日成家，自然是心疼您。”

“也许吧。”

李无寒轻笑一声，缓缓转过头，提步进了院子。

若竹不知还能再说些什麽，也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阿豆正在屋门前坐着打盹，见两人进来，他忙起身迎上来，“公子要去洗浴吗？水和衣物已经都备好了。”

李无寒点点头，径直往浴房去。

若竹停在原地，上下打量了阿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