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再说这事，鄢冬灵悄悄松了口气。等两人各怀心事地用完这一顿饭后，鄢冬灵起身，準备离开。

李无寒叫住她，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眼，鄢冬灵双眼懵然，也看向他，问：“怎麽了？”

那人忍了忍，好看的眉向额心聚拢，还是问了那句：“你没有什麽话要同我说？”

他这是怎麽回事？她能有什麽话要同他说啊，明明昨日才与他见过，该说的话早就说了。

鄢冬灵有些不耐烦，可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忆起昨日，自己好像同他说过，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李无寒问的该不会是这件事吧？

“你是说我昨日跟你说的要告诉你的那个‘秘密’？”鄢冬灵脸上闪过几分难以置信，她当时本就是存着想要让他帮忙的心思，所以胡乱同他诌了一句。

想来他那样的性子，对于她口中的什麽‘秘密’应是没什麽兴趣的。她这才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哪知道他今日居然还当着面问了出来。

他好奇心这麽重的吗？

李无寒缓缓点头，双手交握着放在腿上，坐姿笔挺，并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只好又坐了回来，一双黑圆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主意。

“你上次同我说，从前我兄长在酒楼过生辰时，曾说过不喜欢你，与你交往也只是逢场作戏之类的话？”

李无寒微怔，上次鄢冬灵生病时，他的确与她说过这件事情。

只是这与她今日要说的‘秘密’又有什麽关系？她準备与他倾诉吐露的秘密，难道不是她自己的事情麽？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了捏衣角，李无寒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却还是耐着性子回她：“我是与你说过。”

“我想要同你说的秘密就是，那日我兄长说那些话并不是有意的，你知道他那个人，死要面子，一张嘴呢又硬又臭。

“他那日说那些，其实是以为你忘记了他的生辰，他邀你去酒楼一起庆贺你也不去，他便觉着自己是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说到这里，鄢冬灵忽然觉得自己这用词不太文雅，再观李无寒，他脸上也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转头望向身侧的一盆芍药花来。

她便咳嗽了一声，立马改了口，继续道：“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恰好又有那些好事的问他，你怎麽没来，他这才说了那些话的。”

“自那以后呢，我估摸着他便想着你去同他解释一下那日为何没来。给他个台阶，他好下来。

“可没想到你那日竟然去了，还听到了这些。那日我同他说起这件事情，他还挺后悔的，只是事情过去这麽久了，更加拉不下脸来找你，所以想通过我的口，向你解释清楚。”

李无寒这才从那小案上摆着的芍药花身上移开视线，瞧见鄢冬灵生机勃勃的眉眼，因讲话太久而泛起红晕的脸颊……脑子里忽然闪过道奇怪的念头，她好像比方才那盆芍药花还要好看。

“我知晓了。”他淡淡垂下眼，面上瞧着没什麽波动，可心底里忽地翻江倒海，巨浪滔天似的。

他在期待什麽？在失望什麽？方才看着她的脸时，又在想什麽？

他变得好奇怪。

“李无寒”，鄢冬灵轻轻唤他，他恍然回过神，擡眼望向眼前的姑娘。

那人吃饱喝足了，浑身都是劲儿，拖着自己坐着的圆凳，拉着坐到他身侧。

她笑嘻嘻的，眼睛像月牙儿一样绽开，右边脸颊上也陷下一道酒窝。

“在书院呢，你虽是我的先生，可是我在心里是把你当朋友的。既然作为朋友，我想同你说几句话。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很微妙的。

“有时候不是光做了就可以，你对别人好，你心里喜欢他，想同他交好，便要表达出来，让那个人知道。

“不然的话，旁人总以为自己在一厢情愿的付出，日子久了，都是会累的。”

“可有些心意，太容易说出口反而不被珍惜。若是真心在乎你的人，不论你说不说，都会一直在乎你的，不是麽？”

他说这话时，与平日里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李世子”或是“李先生”很不一样。他眉头紧锁，好似真的想不通，问鄢冬灵这个问题时，更像是一个固执的孩童。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啊，比起冷冰冰的相处，谁不喜欢听见自己在乎的人同自己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或是‘最在乎的人’这样的话呢？”

“那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呢？”

李无寒静静地望着她，一双丹凤眼素来冷清无波，此时竟也泛起了微澜，像是藏着涌动不息的深流，让人一眼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