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间路常有殊途同归！”她不由得擡高声调：“你今日前来究竟为了什麽？难不成只是为了指责我的吗？”

其渊君仿佛受到了某种震慑，目光长久的停留在伏珊身上，却是迟迟无话。

夕阳落下，林间的气温转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凉阴阴的青糙味道，带着泥土的微腥随风扑在二人的脸上。

其渊君嗅着这味道，只觉得风中有了凛冽的寒意。若不是当年自己的退缩，伏珊不会有此一劫。

他总以为伏珊选择白阙是情场失意后的草率之举。伏珊对自己有情，自己心里清楚，不必说什麽，单从眼神儿便能看得出来。可是伏珊目光里含情越深，他越是感到惶恐。

他不是不爱伏珊，只是缺少那麽一点面对“永远”的勇气。

就在他因伏珊而踌躇不决时，偶然一次在凡间酒醉，醒来后发现身边多了位女仙。

那女仙昨日自称灵机仙子，是替凡人结缘的神仙，路过当地时闻见酒香，循着香气寻过来，见其渊君同为仙友，一个人自斟自饮，甚是孤独，于是坐下来与他喝了几杯。哪知一时喝过了头，酒醒后发现与对方睡在了一处。

其渊君愧悔不已，奈何错已铸成，只好将错就错，与灵机仙子结为仙侣。可他二人结识未久，并不了解彼t此，矛盾很快显现了出来，只过了不到三千年便走到了相看两厌、一拍两散的地步。

和离并非什麽光彩的事，其渊君并未广而告之，旁人不问便也不会主动提起，因此仙界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其渊君和离的时候，伏珊与白阙已然成亲。他一直认为白阙不堪匹配伏珊，后来听人说白阙与自己有三分像，更是认为伏珊是在拿白阙当做自己的替身。

他一直为此感到内疚，此时看伏珊如此坚定地维护白阙，一时拿不準她是出自真心还是故意在与自己赌气。

拿不準，却不能问，问出来多少有些趁人之危、挖人墙脚的嫌疑，不符合君子之道。

一口长气呼出肺腑，其渊君下意识舒展了眉头：“我想你这几日心里一定不好受，心里担心，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伏珊的态度软化下来：“多谢，我一切都好，不必挂心。”

“另外还有件事。”他神情严肃：“如今禹疆回归，指不定正在酝酿什麽大动作，帝君打算这次主动出击。”

“什麽时候？”

“还未定，左不过就在这几个月。”

“禹疆因何得以返生，可有头绪？”

其渊君一摇头：“没有。但想来上次他留有全尸，或许正是因此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这次若能再置他于死地，必教他魂飞魄散，彻底断绝他为祸世间的可能。”

伏珊垂眉敛目地看向地面，觉得其渊君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可这道理略显片面，总觉得差了点什麽，不足以令人完全信服。

但是话说回来，九重天既已有了决策，她作为武神便只能依令执行。仙界武神虽不止她一位，可谁也没有比她的地位更尊崇、比她的道行更高深。她是必然要出手的，到时候少不得要与白阙针锋相对。

其渊君见她神色越发凝重，知道她又在想白阙，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含在嘴里的话说了出来：“有些事我知道说出来会惹你厌烦，但作为朋友，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千万莫忘了自己的立场。”

伏珊擡眼扫他，目光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排斥的意味：“我明白。”

其渊君轻轻一点头：“我既已见过你，看你都好，便不再多留了，你若有事，可随时来离泽宫寻我。”

碍于方才那未成的吻，伏珊与其渊君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尴尬。此刻听其渊君要走，伏珊也不打算留他，只从善如流的应声道：“好，伏珊在此先谢过了。”

“保重。”

“保重。”

其渊君撚了个决，化作一道青光淩空而去。他一边御风而行一边想着伏珊，正是想的专注之时，忽然一道身影直飞到他的面前，是个要拦路的架势。他蓦地擡起头，倏忽间对上了白阙饱含杀意的双眼。

情天恨海（三）

其渊君很快意识到了什麽, 他站定在云端之上，沖着白阙挤出一抹冷笑：“你竟还敢回来，还嫌把伏珊骗得不够惨？她为了你连天罚都受了, 结果换来的是什麽？”

白阙的脸冷得几乎能刮下一层白霜：“住口！不许你提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麽龌龊心思，我告诉你，趁早打消你的念头，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其渊君原本就对白阙没什麽好感, 加之如今伏珊被他害的颜面全无、受人非议、伤心伤身, 偏偏伏珊还在毫无原则的袒护他。伏珊从前是多麽理智的人，有如今糊涂的态度定然是受他的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