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南禹静静听完了南羡溪带着哭腔的一席话，说真的，他很想再说些什麽，可又似乎无论说什麽都太过单薄，就像她说的那样，这世间真的还存在他在意和在意他的人，但可惜的是，他也有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的理由。

当然，其实他也是庆幸的，庆幸老天给了他一个恰好的赎罪的机会，庆幸今后再也不会被噩梦打扰，再也不会听见如影随形如蛆附骨的哀嚎与痛骂。

哪怕代价是死亡，他也

甘之如饴。

“抱歉，我无法答应。”任南禹注视着南羡溪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下辈子吧，再早一点，再早……一点点。

保重

“为什麽……为什麽不能答应？”南羡溪指尖颤抖着道。

“因为, 这本就是我应得的报应。”

任南禹抿着唇轻声问道：“大小姐可否还记得我身上的封印？”

封印？

南羡溪愣了一下，随后认真点了点头。

“好。”

任南禹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头顶爬上几道裂纹的墙壁：“这面封印是我爹，準确地说, 是我父王给我打下的。”

“你父王？”

南羡溪惊道：“那你岂不是……？”

“嗯，我是水麒麟一族的三王子。”

“可你为何从未提过这一点？按理来说……”南羡溪欲言又止。

“按我一贯的性子来说，三王子这个尊贵的身份应该会被我大肆宣扬以至于差不多人尽皆知的程度对麽？”任南禹笑道。

南羡溪抱着手心里还有气未消，只得不甘地嘟囔一句：“按我第一天认识你的那般性子讲, 你说的完全就是事实。”

“还真是了解我啊。”任南禹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可遗憾的是, 我最不敢承认的也便是这个身份。”

“因为，我是水麒麟一族的耻辱，也是整个妖族的耻辱。”

“为什麽？！”

南羡溪不解道：“你做了什麽？”

“故事很长，没时间再细说了。”

任南禹深深叹了口气后勉强面露轻松道：“简单点总结就是我成年化形那一个月杀了很多人，手法极端残忍，几乎每一个被我杀掉的人类最后都落不得一个全尸。”

南羡溪开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了很多人？

他？任南禹？

“他们与你……有何仇怨麽？”

默了一瞬开口, 南羡溪竟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此艰涩。

任南禹闻言苦意更甚：“无仇无怨, 甚至……有恩。”

“那你为何要这麽做？”南羡溪发现她已经能从眉眼间发觉出任南禹的悲伤了。

“原因太多, 我实在不敢找, 但如果非要有个解释的话，我想或许是因为太过年轻，所以在不小心露出原形被几个“朋友”用畏惧与厌恶的语气喊着“妖怪”二字时, 我的第一反应竟是暴戾与杀戮。”

“可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过要将怒气发洩到其他无辜的百姓身上, 因为我未现出原形之前他们都待我极好，甚至其中一个几年前失去儿子t的老父还将我当成亲生儿子般对待。”

“只是……”

任南禹神色颓然地道：“有个与我向来不对付的幻妖偷偷潜藏在附近抓住了我失控的时机，在它设下的幻境中我再也分不清何处是现实何处是幻觉, 我的四周似乎挤满了看不清模样却指着我骂着“妖怪”的人类, 再加上幻境除了模糊我的视线外还会放大我的情绪，所以……”

“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南羡溪的目光强忍着酸楚。

“……是。”任南禹垂下了脑袋。

“你统计过吗, 总共杀了……多少人？”南羡溪的心里还藏着几分侥幸。

任南禹擡眼的时候面容好似在笑，又好似悲伤地就要落下泪来：

“一城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都没放过。”

南羡溪垂眸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难怪啊……”南羡溪不禁喃喃道。

“我已经明白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了。”南羡溪紧咬着唇瓣，不準让眼角再流下一滴泪。

“嗯。”

任南禹温柔地笑着：“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不敢告诉你们，因为在我眼里做完这些便意味着解脱，在你们看来却恐怕只会觉得我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南羡溪被他逗笑了，紧抿的唇角自然地勾起了一个释怀的笑。

“任南禹，我尊重你的选择，比起痛苦的活着，我更希望你快乐。”

任南禹起不了身，只得用眼神向南羡溪投以宽慰。

“好了。”

南羡溪站在距床边半寸的地方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后冷静道：“现在城外乱成一片，我得赶紧去帮明闻屿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