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羡溪突然明白姜谈的意思了，她是想问动乱开始与结束前后，弥生谷里的人数是否发生过变化。

但答案却是……

“完全没有。”

南羡溪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南羡溪喃喃道。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法阵没有出错的话，那麽弥生谷里的确有且仅有六百人，而其他的我们所见到的“人”究竟是什麽就无从得知了。”

姜谈忽然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南羡溪的身后。

“还记得我们刚过来的时候这一路上都摆着的是些什麽东西吗？”

“东西？”

南羡溪试着回想了一下，然后很快便被其中几幅画面恶心地差点吐了出来。

“还能是什麽东西，运气好点儿的话能碰着几具完整的尸体，运气差点儿的话就是一堆断臂残肢，运气再差点儿外加一头水麒麟拖后腿的话估计就是什麽肠子心肺脑袋眼睛之类的“易碎品”了。”

任南禹：“……”

谢谢你啊，重新定义了“易碎品”，明明一路上什麽都没看见，但却能在听了你的话以后很轻易地就想象到了画面，果然是更想吐了呢。

“那你再看看身后还有没有那些东西。”

“什麽？”

南羡溪疑惑地转身，随她一起的还有胳膊被她紧紧按住的任南禹。

“这……这都是怎麽回事？！”

南羡溪的惊呼声回蕩在了整个深谷里。

“怎麽全都不见了？”

横七竖八倒在路上的数具尸体，切口整齐的断臂，被剖出来的肠子，还有那颗害任南禹平白挨了两拳的脑袋，统统……统统都不见了。

甚至连一滴血都没留下，整条通往弥生谷深处的小路干净得就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唯有路上零星的几串脚印还证明着他们几个的确途经过此处。

“这恰好说明你的法阵并未出错。”

姜谈的目光落向了小路的尽头，也是出口。

日出东升，天光明亮，哪怕深谷幽秘，高大的石壁阻绝了来自外界的大半的光线，但那微渺的丝丝缕缕的光芒仍旧强硬地挤入谷口，为依附在石墙最底端的从窄小缝隙中破土而出的矮小青草带去了自由生长的机会。

天的确是亮了，可那围绕在日光周围的层层叠叠的阴云似乎还并未散开。

姜谈收回了目光。

“正如我们所见，整座弥生谷里存在着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六百人，而这六百人不知是何原因全都无一例外地没有被卷入昨夜那场动乱，这也就是说昨夜那般混乱的局面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假象。”

“假象？”

任南禹不解。

“如果算计这一切的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大祭司”的话，凭他在达乌族的威望想杀谁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他又何苦费那麽大力气制造这麽一出假象？”

“他制造的不是假象。”

明闻屿神色凝重地说道。

“是恐慌。”

“没错，就是恐慌！”

南羡溪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的弧度。

“我刚刚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这点。”

“咱先不说白鲸赐福这事究竟靠不靠谱，光是从数条小道聚集而来的庞大人群就已经足够震撼了吧，然而白鲸出现前的号角声，钟鼓声以及古琴声都让白鲸的出现充满了神秘色彩，再加t上由这只白鲸变幻成的人形无论是相貌还是萦绕在其周围的光辉都能让在场的人们对它能“给予无限寿命”这点几乎是深信不疑。”

“可如果白鲸真像那个大祭司所说的那样是“上天特地赐予弥生谷的降福之物”，那麽为何它会独独选中并非达乌人的季青临？换句话来说，如果不考虑季青临自身的特殊性，地位几近于是“救世主”的白鲸怎麽可能只选一人做它的信徒，难道其他的真正的达乌族人就不希望能更靠近“救世主”从而得到更多的祥福或庇护？”

“对哦。”

任南禹突然茅塞顿开。

“而且既然说是赐福那就应该先让所有人都尝到甜头再说，可“白鲸择选信徒”一事却能很快地转移人们的注意，相比得到白鲸的祥福获得精神或身体上的超脱，人们则是完全把重心放在了争取白鲸的选择上，这也因此导致了他们彻底忘记了自身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

姜谈自然地接道：

“既没有成为白鲸的信徒也没能获得白鲸的赐福，愤怒与不满的産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于是这也就达成了那个人的目的。”

“恐慌，一种因畏惧而生，随忧虑不断扩大，最终控制神智麻木意识的惑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