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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之上(153)

作者:观野 阅读记录


若论合适,最适合掌兵西南的是沈霜野。

他同宣氏是故旧,不易引起军中哗变,而北境失了主帅,便如老虎被拔掉了利齿。

甚至连宣盈盈都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掌燕北铁骑。

这个结果能让所有人满意。

“但我不会答应。”沈霜野道。

燕北铁骑是他父亲一手建立,沈决死后又险些分崩离析,是沈霜野远赴北境力挽狂澜,才有了如今的北境安定。

况且北境兵权不仅是他手中的刀,也是他的盾,失之便会任人宰割。

沈霜野可以一生守边疆、驱外敌,到死骨零落黄沙,魂不归故乡,身后名寂寂,但他决不会任人宰割。

他活一日,便要握权一日。

“那就没得谈了。”宣盈盈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神色不甚在意。

她两步下阶,轻巧地越过了沈霜野,立于宫门之前。

“这就是你和谢神筠合作的原因?”沈霜野道。

宣盈盈这才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这半年在长安还真是没閑着,怎麽知道的?”

沈霜野没答话。

宣盈盈从他的神色里看出点什麽,轻轻抒出一口气,她点点头:“听说你查到了矿山案,又在太子政变中临危护驾,我辛苦半天,到头来给你做了嫁衣裳,好气。”

她神色却没有多少气愤,只是道,“果然不该信了谢神筠的鬼话。”

沈霜野说:“她也不信你。”

“无所谓,”宣盈盈停在风里,此刻她什麽都不在意,唯有那风过两鬓时让她像掠水的白鹤,能逐云而上,“各取所需而已。”

“这姑娘太狠了。”宣盈盈在谈到谢神筠时神色郑重了许多,和谢神筠的来往就像是贴着悬崖行走,每时每刻都有被推下去的危险。

她问沈霜野,“你知道她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带着什麽吗?”

那应该是她们合作的开端。

沈霜野不假思索地回答:“带着龙渊剑。”

谢神筠有种不动声色的锋利,她佩剑时永远都是像下一刻就会拔剑出来割开你的喉咙。

宣盈盈像是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缓缓笑起来。

她对沈霜野摇头:“带着钱。”

宣盈盈补充道,“满满一车黄金。”

沈霜野没有笑。

因为他想到最开始的时候,谢神筠请他吃馄饨,只给了两个铜板。

不过下一瞬他又笑了。

因为如今在定远侯府的谢神筠,身上连两个铜板都没有了。

——

日头晒进定远侯府,林停仙照旧来找张静言喝茶,却见室内空空如也。

张静言来时的包袱行囊也没了,他只带走了这个。

长安道横跨千山,没入远方巍峨城门朱阙。

西出三里有座回望亭,落于千山之上,能看前尘后路。

张静言出长安时想在这座回望亭里留一留,最后再看一眼长安。

但他到时已经有人坐在里面了。

白衣乌发,两杯清茶。千山迎着天光,悉数敛尽在她身上。

张静言坐进去,没碰那茶。

这才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相见。

“去哪里?”少顷,谢神筠问。

张静言在这一刻想起了被他藏在袖袋里的小银镯,他想摸一摸那还在不在,却克制着没有动。

他没有看谢神筠,像是回避着她的目光。

“回洪州吧。”张静言道,他已然老了,那原本如松如兰的眉眼沉在日光里,像是覆上了一层经年霜,“许多年没回去过了。”

他不是洪州人,但被贬之后又经起複,在洪州修了七年的灵河渠,灵河渠塌之后,洪州就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

“是该回去看看。”谢神筠顿了顿,说,“你想知道荀樾是怎麽死的吗?”

张静言在这一刻骤然转头,看向谢神筠。

谢神筠眉目清冷,在日里也晒不化,她端正坐在对面,还在等张静言的回答。

似乎如果张静言说不想,她就不会再提。

“你……知道?”张静言的声音在这一刻哑下去,“当时传出消息,荀樾染疫而亡,尸体要送去统一焚化,我第二天赶过去时,已经只剩下了灰。”

“不是染疫身亡,”谢神筠道,“他是被人勒死的。”

追寻了十余年的真相忽然就这样被送到眼前,张静言眼前忽地一阵模糊,想在光晕里找出荀樾从前的模样,却发现如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你怎麽知道?”张静言问。

“他死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谢神筠冷漠道,“三年前我找到了洪州府一个当时负责擡尸焚毁的兵卒,还有一张证明荀樾并非是染疫身亡而是被勒死的验尸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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