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伍颂澄飞身而上，也把佩剑卡进裂缝之中，随着他口中低念，赤色火焰顺着剑身一路燃烧了起来，叫这鲛人发出了嘶吼。接着，它的骨头表面渗出水珠来，从一小支流水彙聚成屏障，灭了伍颂澄剑上的火。

林惊昭眼观全局，在这座巨物面前，奋力拼搏的七人就像是在挠痒痒。她眼神慌乱，却正好注意到了身边没有动一下的师风缘，问道：“你可看出什麽来了？”

“我不过是个修为浅显的小辈，看不出什麽。”师风缘摇头，又说出一句模糊的话，“不过姑娘，你没有觉得此物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吗？”

“熟悉？”

就在他们只言片语间，“砰”的一声惊天裂响，不远处的山脉弥漫出烟尘，碎石接二连三地落入海里，鲛人费了些劲才拔出陷入山体的身子，然后轰然倒入了海里。

七人打得气喘吁吁，陆惜月道：“它还没死。”

沸腾的海面炸出了鱼群，密密麻麻的鱼跃出来，不太标準的人类话语回蕩在整片海上。

“千万年来…”

师风缘瞥向身旁控制不住自己张嘴说话的林惊昭。

“千万年来…我族一直与人类交好，各不相犯，可人类欲念渐显，自此我族一分为二，水妖为恶，鲛人为善…”

林惊昭抵住自己的太阳穴，鲛人那特殊的语言在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听不懂半分，却又能分毫不差地转述出来。

“我本求同生，一再忍让！奈何人族贪婪成性，屠我虐我，斩我头颅以祭天灵，啖我血肉以求长命！”

“百姓？！苍生？！”

林惊昭的语调变得沙哑凄厉，她的眼白上布满了血丝，愤怒与不甘，责问与委屈充斥着她的全身，让她发胀。

那高大的鲛人仰起头，双臂高举过头顶，仿佛要穿透云天。

“日月之下皆为苍生！我们亦是苍生！！”

用尽浑身的力气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鱼群噼里啪啦地死了，而林惊昭就像刚刚的鲛人一样坠落向深海。

“你所言甚对。”

“可我们维护的是这天道设置的规则，除的是规则之外的异常，是不匹，而不是不公。”

萧定安零碎的话语在她飘落时传来。

“所以天道该死。”

———这是林惊昭掉进海里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世界朦胧起来，却又能看见外面的战况。

鲛人再次腾出海，师风缘也加入了战场，可情况还是乐观不起来。林惊昭焦急地看着，想去帮忙，他们正处于劣势，卫横江和陆惜月本就在先前献出了太多血…

“想救吗？”

是谁？这不是系统的声音！

她的视角一下子开阔起来，俯瞰全局。

鲛人掀起的海浪高过头顶，衆人被吞没进水中又沖出来，下一秒他右手握拳捶向卫横江，左手死死拽住夏无许的长鞭反卷住了她，一个按进海里，一个甩向空中。

“不要！夏师姐！！”

眼见鲛人又要把她拉回来扯入腹中，楚小萤用伞劈断了夏无许的鞭子，伍颂澄则在下方稳稳接住了她。

可就在这时，鲛人藏在海里的尾巴一掀，就要裹住两人，伍颂澄把夏无许抛向岸边，自己被包了进去，沉入海底。

等等…

陆惜月一个飞劈，从它腰际糜烂的肉划下，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死去的鱼群从肉里扑出来，鲛人伸手就抓住了她。

等等…

澄蓝的海面染出一片血腥，豆大的雨水落下，把天地都渲染。

“要救吗？”

场上的每个人都受了不少重伤，快要支撑不住了。

萧定安呢？萧定安在哪？

林惊昭的视角转动着，忽而放大又忽而缩小，尾巴、身躯、脖颈、头颅——

她终于看见了，萧定安在它身后。

“萧定安…”陆惜月口中吐出鲜血，强忍着内髒被压烂的疼痛道，“不要…”

可她的声音太小了，根本阻拦不了萧定安，他左手握住剑身，向上一划，灭道登时被染红。

“噬我凡体…焚神请临！”

从灭道中长出了数根血色的触手，它们像蛛网一样编织开来，钻入他的五官，撑进他的肌肤。萧定安一身白衣很快就被淹没，连带着天光都被黑暗铺满。

雷电翻涌在云层间，夹杂着魔神的笑声，轰隆几声劈下。

“呵呵，请魔神附体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林惊昭惊讶地扭头。

张齐山盘坐在空中，他花白的胡须被吹起，微眯的双眼看着远方天雷滚滚，像是参观展览的导游一般指着痛苦不堪，面目全非的萧定安道：

“看吶，那就是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