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可能舍得在毫无确保的情况下让林惊昭跳下诛仙台呢？

他舍不得的。

黑色的图纹顺着萧定安的脖颈滋生起来，它们攀上他的脸，布满他的全身，就连萧定安的眼白都逐步被黑所取代。

林惊昭抽出灭道，萧定安向后趔趄几步，他背对着诛仙台，只要轻轻一个动作就会掉下去。

在宸烨等人的视角来看，就像是林惊昭突然想通，于是夺下灭道伤了萧定安一般。他们不愿浪费这个时机，于是宸烨立即喊道：“快！拦住他！”

话语间他挥出方天戟，可惜为时已晚。萧定安癫狂地笑了起来，他抓着林惊昭的手向后一仰——

这一日，在万神的注目之下，悲天悯人的神女在苍生与道义的两难中，选择与魔神一起跳下诛仙台，与他一同身死道消。

……

诛仙台，想必应该是一个异常恐怖的地方。毕竟无数神仙葬身于此，想也想得到里面断然是有着无比强悍的存在，才能轻易“诛仙”——好像光是这麽听着就叫人脊背发凉，想要抖上三抖把身上竖起的汗毛给顺下去。

但是作为一位正在跳诛仙台的选手，林惊昭却没有机会感受到其中可怖。

她只能闻到梅花香。

萧定安将她搂得很紧很紧，好似要将林惊昭融入自己的体内。他的身躯抗下了诛仙台内的一切，但□□之疼于他而言并无大碍，他只要确保怀中人安然无恙便好。

“萧定安！你竟敢耍我！”魔神愤怒到嗓音都有些变形，祂同样也被诛仙台折磨损耗，好不容易快养好的修为正极具消逝，“她哪点好，叫你蠢到做出这种事来！”

哪点好呢？

是她毫不犹豫地奔向自己，救他于柳珍手下？还是她死乞白赖地告白，大胆又热烈？抑或是她仗义执言，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魔神不在乎，但他在乎？”

也许是为了应验那晚在朝阳塔下，林惊昭说要陪他一起去证明给天道看。

可萧定安清楚，她原本不用经历这些。她原本可以平安喜乐一世，而后顺顺利利地回归天界。

他垂眸看了看昏过去的林惊昭，轻嗤着回答魔神：“你不必知道。”

“蠢货！我当你是什麽能人，到头来还不是被一个女人耍得体无完肤…”

“那又如何？我这样的蠢货，能耍到你就够了。”

魔神没能被诛仙台杀死，却要被萧定安气死了。祂在意识陷入沉睡之前恶狠狠地诅咒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多谢。”萧定安闭上眼。

若不得好死的只有他一人，又有何妨。

朝阳塔

从诛仙台坠落下来之后，他们掉落在一片翠意盎然的林间。林惊昭在睡梦中动了动，总觉脖子后有什麽东西硌得慌，最后难受得醒了过来，睁眼便是萧定安那张毫无血色、长满了黑色图纹的脸。

“萧定安？…萧定安？”

她惊慌地推了推萧定安，可他毫无反应。于是林惊昭又去探他的脉搏，确认他还活着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们居然还活着，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林惊昭想把萧定安架起来，却发现他被诛仙台弄得遍体鳞伤，连旁边的草地都被他的血所染红，这叫林惊昭根本无从下手。

她忍着眼眶的酸意往周围探出，很快就看出他们这是在应天门的后山腰上，而卫横江先前在此造的那座小竹屋就在不远处。

林惊昭当即起身奔过去，她记得那屋子里有一间药房，卫横江肯定留存了不少药材在那，说不定也有能包扎的东西。

这间竹屋不大，进去便有浓郁的药香味扑面而来，她按照记忆走进左侧的房间，果然找到了满屋的药材。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包扎和处理伤口的药，林惊昭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要的东西。

她面含喜色地拿出药和纱布，就听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从其沉重的声音判断，来者应该是个重伤的病患。

……萧定安！

林惊昭走出房便看见萧定安半死不活地倚在门上。

他的衣物几乎被诛仙台给撕扯了个粉碎，堪堪留下些布料遮羞。只不过林惊昭现在没心情欣赏他健美的身材，毕竟那些一眼望见的伤疤和纵横交错的黑色纹路太过触目惊心。

“你…”萧定安一张口说话，就有血要顺着吐出来。

林惊昭接住要倒下的他，说道：“你先别说话，我来替你包扎。”

“…你没逃？”萧定安抱住她，“也不怕最后逃不掉了……”

“我们已经不在九霄云宫，别演戏了，省点力气吧。”林惊昭把他弄到椅子上，“想让我逃？那你这麽着急追过来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