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了一望,又望了一望,心中到底还谨记着自己是戴罪之身,复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来。晶亮的明眸微闪,视线上移,看向头顶上方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但见上神清冷容颜如覆严霜,起菱的薄唇亦微抿着,面色阴晴不定。
这副模样,但凡不是个缺根筋的,便都看得出他在生气。田安安心惊胆战地打望一阵,只觉心情,更加沉重——
封霄上神今次的气,只怕比上回被她说老时,更要大了数倍==。
田安安为猫的优点有许多,其中一项,就是善于进行换位思考。譬如此时,她强迫自己站在封霄的角度琢磨了一番,便由衷觉得,这位尊神的气,生得也算理所当然:毕竟在“主人”心中,宠物当视自己为世间之唯一,如今自己意欲偷跑被捉个现形,很显然并未视封霄帝君为自己的唯一,是以他气上一气,安安也姑且能够理解。
只不过,他不由分说收了黑蛇精一事,她就有些理解无能了。
猫妖心中暗自忖度着,眼风一扫,瞥了眼珞玟元君手中的紫凊葫芦。方才在鬼都皇城,她亲眼瞧见珞玟祭出这葫芦,可怜黑蛇二大王一头雾水,连火门儿都没摸清楚便被这上仙给收了进去。
田安安着实是深感惭愧。
清清嗓子斟酌了会儿词句,小猫妖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扯了扯那位上神的前襟,谨慎开口:“帝君,今日之事……小妖私以为,您老人家恐怕是有些误会……”
她在怀中,清甜幽香无风自来,封霄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道,“没什么误会。即便有,也将错就错,我不想听你解释。”
“……”将错就错,这是什么意思?田安安着实震惊了,嗫嚅道,“可、可是帝君,我过去在应朝山时,听闻过您许多传说,传说里说,您老人家执掌六界战事,一向是极深明大义明察秋毫的呢!”
封霄低眸觑她一眼,语气十分冷淡地重复了一遍:“深明大义,明察秋毫?”
猫妖点头如捣蒜,“是啊!”
“那你耳朵不好,听错了。”帝君说这话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说罢微顿,清冷的黑眸朝身旁的二位上仙一睨,“旭良珞玟。”
二位元君心知尊神动了怒,原是噤若寒蝉地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乍然听帝君唤自己的名字,当即肃容揖手,异口同声道:“在。”
“回太极宫后,将那蛇妖关入锁妖塔。”
话音落地,不光是小猫妖,就连两位元君都被呛住了。旭良珞玟数万年前被便跟随封霄左右,一贯秉承“对帝君忠心耿耿忠贞无二”的理念,帝君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两人也从未有过质疑。只这一回,恐怕出了些意外。
旭良元君弓腰揖手应着是,肚子里却打了好几回腹稿,半晌方试探着道:“可是……帝君,凡投入锁妖塔的妖物,皆是在凡界为非作歹为祸一方的。帝君要将这蛇妖关进去,不知他所犯何事?”
“对啊!”一听封霄要将黑蛇精关进锁妖塔,田安安也稳不住了,情急之下慌忙道:“帝君是恼小妖意图逃走,小妖也愿意一人做事一人当,可是、可是常羲君实在无辜!”
她语气焦灼,眉眼间甚至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意味,与平日畏首畏尾的小模样倒大不相同。封霄垂眸看她,心中不悦至极,面色却漠然如常,语气也一贯的不紧不慢:“为了这个蛇妖,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这句话,隐隐约约有些冷嘲热讽的味道。然而小猫妖心下着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攥紧了小拳头义正言辞地说:“小妖虽不才,但好歹也懂得道义二字!帝君若真将他关入锁妖塔,那同滥杀无辜有什么分别?”
“无辜?”封霄一哂,唇畔流丽的弧度却有些轻讽的意味,“你觉得他,很无辜?”
安安皱紧了眉头瞪他,“当然无辜!”黑蛇精不过浓妆艳抹来参个宴而已,虽丑是丑了些,但罪不至死啊。若真被这位上神关进锁妖塔,那才真的是冤死了好吗!
帝君神色淡淡的,侧目瞥了眼身旁的旭良珞玟二人,“那蛇妖欲拐走我的猫。二位元君以为呢?”
旭良珞玟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儿被唾沫噎死。定了定神后双手长揖,正色道:“真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啊。”
“……”真是喵了个咪的,你们昧着良心说这番话,也不怕遭天谴么(╯‵□′)╯︵┻━┻!
小猫妖觉得自己快被气炸了,然而一丝理智尚存,知道不能真与这上神叫板太过。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小脖子抬高,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将封霄的衣袍攥得皱巴巴一片,压抑着怒火道,“帝君,此事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黑蛇精没有蓄谋已久,也没打算拐走我,咱们在鬼都碰上,纯属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