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安毫不掩饰地大吃一惊,磕巴道:“死、死了?”
当年她拜读六界史,自神魔之战那一篇前后时,文字中便再无女君珈罗的半点痕迹。后世不断猜测女君的去向下落,一说她隐姓埋名居于南荒,一说她金盆洗手去了凡世游历……未曾想,此番从魔君苍刑口中,竟会得到女君已死在十万年的消息。
小猫妖瞠目,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可是苍刑君,天下间有什么人能取珈罗女君的性命?”
话音方落,苍刑的面色便骤然阴沉了几分,长眉倒竖道:“这就是本君同封霄的血海深仇!”
“什么?”田安安惊得身子一歪,直接摔倒了地上,压碎大片积雪,“你说杀珈罗的是、是封霄帝君?”
魔君冷冷一嗤,随手抄起边儿上的短剑,狠狠扎进背后的树干,哼道,“不然,你以为十万年前,我魔族为何向天界下战帖?”
田安安满脸被苍蝇噎住的表情,一面快速平复心绪,一面悻悻地道:“也是。若不是这等大仇,如苍刑君你这等深明大义的魔,应该也不会轻易带着十万魔将同神族开战……”
苍刑凛目,恶狠狠道,“封霄那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杀了我族的精神领袖,铁柱君,你说,他是不是该偿命,我族是不是该世世代代同他不共戴天!”
小猫妖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应道:“此仇的确是不共戴天,杀人偿命也是应该。”说着顿住,心头的小算盘拨了几个来回,斟词酌句地又说:“听你说来,那个尊神是个心狠手辣的无耻之徒,不过,苍刑君,你可知那无耻之徒,当年为何要对珈罗女君下杀手?”
问完这番话后,猫妖很确定,睁眼瞎的魔君沉默了会儿,一张风流俊俏的脸皮子先是一黑,再是一白,最后成了副淡淡的薄红,颇有几分难以回答的味道。不多时,羞恼的苍刑君皱起眉,道:“下了杀手就是下了杀手,原因重要么?”
“呃……”田安安也跟着皱眉,“不重要么?”
这下魔君的脸皮子似乎有些绷不住了,低下头捏了捏眉心,极难得地有了些愧怍之态,半晌才道,“女君所行之事,在他们神族看来,或许是有那么几分有违天道。可在我魔族看来,女君半点错都没有。”
其后,根据睁眼瞎魔君半遮半掩半尴半尬的描述,理解能力十分超群的小猫妖,总算将封霄手刃珈罗之事的来龙去脉,给艰难地拼凑了出来。
世间万物皆有其造化功劫,而数万年一度的九珠连星之日,便是整个魔族的天劫。修为高点儿的能侥幸保住半条命,修为稍有不足的便会直接灰飞烟灭。是以万万年来,每逢九珠连星的天劫之日,魔界便伤亡惨重,几乎有七成魔物都会丧命。
彼时在位的魔君正是珈罗,为保全魔族,她下令大开南荒结界三日,纵诸魔去凡界采集生灵精血滋养魔元。一时间,魔物肆虐,搅得凡世大乱。浊戾之气直冲霄汉,天帝得知后大为震怒,派遣天兵天将下凡镇压。珈罗冥顽不灵,负隅顽抗,伤亡天兵天将数千。此事愈演愈烈,最终惊动了三十六天之上颐养天年的尊神,尊神遂邀战女君于南荒,大战三天三夜,女君不敌,毙命于昆吾剑下。
捋完这段过往后,一向是只实诚喵的安安皱起眉,一个没忍住,很诚恳地说了句大实话:“为了保全自己的族人,便牺牲其它各族的族人,女君此行的确很不妥。”
苍刑似乎大为恼怒,道:“你懂什么?我是女君带大的,女君自幼便教导我,这个世道弱肉强食,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爷。那些凡人自己不堪一击,怪得了谁?”说完顿了下,又咬牙切齿道,“再者说了,这本就是我魔族同人族的事,与天界有什么相干?那帮子神仙何德何能,自命六界之尊,最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金丹九品!”
田安安默了默,须臾无言。
自混沌初开以来,神魔两族便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纷争已有万万年。神族总是想法设法地想灭了魔族,而魔族亦总是想灭了神族取而代之,开创以魔为尊的新世道。
她忽然有点庆幸。从这一任魔君的只言片语间便能听出,女君珈罗教养弟弟时都常说弱肉强食,再综合她纵出魔物滥杀无辜的行径,诚然,魔族的上一任魔君是没什么慈悲心肠可言的。由此观之,十万年前帝君将其诛杀,的确是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否则她若活在世上,只怕天下苍生迟早又要陷入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