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一局要输给你了。”克拉克夫人一手支颐,手指捻着白色玻璃子,“真是奇怪,上上周我本来差点赢了的,你竟然想出那么一步。”
“唔,那真是关键的一子。”BN12微笑着说,“我祈祷了一个礼拜,上帝终于给了我一个惊喜的指引。”
这盘棋他们已经下了快一个月了,说是一个月,其实也不过四次,每次半个小时而已。
当然,在加布林这种地方,能找到一个围棋同好实在是难得,即使每周只能下半小时也很不错了。
“上帝可真是偏爱你。”克拉克夫人叹息道,在边角谨慎地下了一粒白子。
BN12嘴角的微笑加深了一分,拈起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似乎要结束了啊。”
克拉克夫人凝神计算了一会儿,泄气地垮下了肩膀:“好吧,我输了。”
两人对视一笑,默契地收拾了棋子。克拉克夫人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算了不开新局了,下周再战吧。”
“也好。”BN12站起身来。
“对了,你上午还是没能弹完那首曲子。”克拉克夫人说,“后半段,副歌的部分有两个小节弹错了。”
“啊,你听出来了?”BN12无奈的地说。
克拉克夫人打开风琴,根据上午病人的哼唱将副歌部分流畅地弹奏了一遍。BN12现出惊异的神色:“你也会这首曲子?专门帮我在网上查的吗?”
“不,恰好有个病人听到你上午弹错了,告诉了我正确的旋律。”克拉克夫人说,也许因为在加布林这种沉闷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得太久,连这小小的意外都显得那么有趣,“我想也许能弥补你的遗憾。”
“真是……太好了。”BN12晦暗沉寂的眼睛瞬间冒了一个细小的火花,旋即垂目掩饰地咳嗽了一声,道,“是哪位病人?方便告诉我编号吗?也许我该谢谢他。”
“是A舱的重犯,正好在这里做治疗。”克拉克夫人犹豫了一下,含混带过,霍克已经数次警告过她,她不想再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转移话题道:“你在咳嗽?受凉了吗?最近哮喘有没有加重?”
“有一点,可能是季节的原因。”BN12说,随即自嘲地笑笑,“忘记这里并没有季节了。”说着露出痛苦的神色,捂着胸口急促呼吸两下。
克拉克夫人赶忙将他扶到沙发上。BN12掏出呼吸器吸了两次,仰躺在靠背上,脸色十分不好。
就在这时,克拉克夫人的对讲机忽然响了,传来狱警急促的呼叫声,说B舱有一名犯人忽然昏厥抽搐,疑似羊癫疯发作,让她立刻前去救治。
“你去忙吧。”BN12虚弱地喘息着说,“我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十分钟后会按时参加点名,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不要紧吗?”克拉克夫人对他比较放心,毕竟算是加布林的老人了,平时也非常循规蹈矩。
“不要紧,老毛病了,你知道的。”
“好吧。”对讲机又响了,狱警在催促,克拉克夫人拿了急救箱匆忙离去。
房门刚刚关闭,BN12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虽然脸色苍白发青,但丝毫没有哮喘发作的虚弱。他小心地走到与医务室相连的小门前,拧开了门把手。
舱室里十分安静,不知名的仪器间或发出机械的“滴”声,一个年轻的男人被束缚衣紧紧裹在正中的病床上,听到门响,轻轻转过头来。
李维斯一直在等这一刻,事实上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能等到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太虚幻了,无论是他放在棋盘上的红色药丸,还是伊藤健太弹了一半的曲子,都是那么异想天开,天马行空。
作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无法确定伊藤健太能像他一样抓住每一丝可能,解读每一个细若游丝的线索。
还好,他成功了。
他终于直面到自己的目标人物。
“曲子是你补全的?”伊藤健太站在两个舱室的交界处,声音压得极低,余光时刻注意着心理咨询室通往外面走廊的那扇房门。
“是的。”
“那颗红色的棋子,是你留下的?”
“是的。”
伊藤健太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更深的问题,但长期身处严酷的环境,潜意识的危机感让他不敢轻易开口。
李维斯费劲地转动脖子,低声说:“你好,伊藤健太先生。”
伊藤健太晦暗的瞳孔骤然收缩,语气中带着三分希望,七分恐惧:“你是谁?”
“89、05、27。”李维斯快速地说,目光扫过墙上的钟表,离点名还有八分钟,也就是说,他们最多还有五分钟时间,“这是你的生日,对应你最近浏览的那篇小说中的章节名,是我留给你的信息。”
伊藤健太愕然,垂眸微一思索,喃喃道:“你我……深海……相见……”蓦地瞪大眼睛,“你是中国人派来的?警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