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夜陈大夫放火未遂, 又舒展了眉头，他们孤儿寡母，确实该多一些防备。

跃下墙头，再折返时, 黎烨手中多了两大包鸡腿。

黎烨很善于驯狗, 军营中和边关城防也会用犬警戒, 他早练就了一身快速驯服恶犬的本事。

没多会儿，两只狗对他便由最初的龇牙咧嘴, 变成了笑口常开。

他摸摸两只狗, 一擡头, 见苏鸾儿站在房门前，冷眼看着他和两只狗攀交情。

苏鸾儿猜到黎烨会来。

今日徐氏来访, 她说话没留情面，含沙射影，母子俩都没落下，依徐氏的脾性，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必要满腹委屈同黎烨告状。

黎烨知晓，一定会替徐氏出头，来找她的不是。

她只是没想到，黎烨竟还有心情，先收服了墙根的狗。

“黎世子，有话不妨直说。”苏鸾儿心中早有应对。

黎烨朝她走去，一步远的时候站定，见她右手握拳，掌心应是藏着银针。

防他又做出越界的举动。

“我母亲，对你说了什麽？”他刻意平稳声音，免她误会他是在质问于她。

苏鸾儿无意再提，“不重要，黎世子只说，此番来是要做什麽？”

横竖她不会再进武安王府的门，徐氏和黎烨，都是不相干之人，是非龃龉，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争论前因后果，谁对谁错。

黎烨不语，只是望着她。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戒备，像是浑身竖起了刺，以前她面对任何事都是温和镇静，生气了，也只是不说话，哄一哄，很快就能好，不会像现在，目中有刀的锋芒。

她看上去并不打算同他说明原委，也无意争论是非对错，只是单纯地，要解决他的到来。

“我此来，不是为了母亲。”他解释，想让她收起身上的刺。

但苏鸾儿不信他，“那是为了什麽？”

“不管母亲说了什麽，不是我本意。”他只想告诉她这句话。

不要又像那封休书，字字句句往她心窝里戳。

苏鸾儿目光轻轻闪烁了下，只是一息之间，複归沉寂，“不重要。”

是谁的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和你母亲，往后都不要再来。”

“不要再来欺负我阿娘！”

黎烨身后又砸来一个鞠球，幸而他反应快，身手敏捷，将鞠球抓在了手中，没砸住脑袋。

小夭跑过来挡在阿娘面前，仰头沖黎烨嚷道：“你是坏蛋，你阿娘也是坏蛋，骂我阿娘，说我阿娘勾引你，想抓你，还说我阿娘勾勾搭搭教坏我，你阿娘才教坏了你！”

苏鸾儿诧异地看着女儿，她当时在院子里背药名，怎麽会听到这些，莫非她时不时朝房内张望，就是在听他们谈话？

黎烨亦是愕然，他知道女儿聪明，可没料到她小小年纪听得懂这些话，母亲竟然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些？

“小夭”，黎烨低下身子与女儿齐高，温和地看着她说：“你还听到了什麽，告诉我。”

“安分守己，一刀两断，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小夭一知半解，整句话连不起来，只一串一串的蹦些词语。

黎烨猜到母亲来就是要说这些话，像当年逼她远离长安一样。

除了小夭记住的这些，大概还有更过分的，才惹苏鸾儿说了那麽重的话。

她存心激怒母亲，就是要母亲把那些话学给他，让他明白，她不敬他的母亲，对他了无情意，再无破镜重圆的可能。

她决意不再踏入武安王府的门庭。

她在告诉他，她已经和他的母亲，他的家族决裂。

她一定以为，他会像四年前一样，毫不犹疑地站在母亲那边，家族那边，放弃她，所以她满身竖起了刺，防备着他再次带来的伤害。

“鸾儿。”黎烨握住女郎的右手腕，那冰凉的掌心里果然藏着银针。

“不会有第二次。”他看着她眼中刺人的锋芒，握紧她的手腕。

人总不能愚蠢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放开我阿娘！”小夭掰着黎烨的手，要把他甩开，掰不动，开始上嘴咬。

黎烨痛得嘶了一声，却没有松开，仍旧抓着苏鸾儿手腕，看着女儿趴在他手背上像个发狠的小老虎撕咬。

这是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此，比之往常，也算亲近了。

“小夭。”苏鸾儿制止女儿，黎烨手背上已经被咬出了血，圆圆的一排小牙，其中有颗虎牙尤其尖锐，还稍稍有些歪，和他的虎牙一样。

他看着手背上的牙印，忽然笑了下，指着那颗小歪牙，对苏鸾儿道：“还说她不是我女儿，这牙怎麽一模一样？”

黎烨是玩笑话，不料小夭听在耳中，瞬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忽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蹲下，扒着去看他的牙齿，看见那颗有些歪的虎牙，愣了会儿，哇的一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