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每一个字，看着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充满挑衅。

黎烨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脚步，不要沖那个病怏怏的男人走过去，不要砸烂他的脸，不然，又要折腾鸾儿给他疗伤。

“咚”地一声，他手臂下的桌子散了架，惹得陆虎立即推门进来察看，苏鸾儿也看了过来。

黎烨站起身，垂眸瞥了眼被自己一拳捶烂的桌子，“想不到，家具也这般，弱不禁风。”

···

雪夜寒重，苏鸾儿住的厢房却并不冷，卫国公府早早烧上了地龙，且因段老夫人总爱来她房里吃茶说话，她房内的地龙烧得尤其足，小夭甚至嫌燥得慌，不乐意在这儿睡。

当然，她知道女儿只是贪玩，想和五嫂嫂家的女儿一起睡，故意找的借口。

今夜，她正好有事，想再制些驱寒效果极佳的膏药出来，便顺水推舟让女儿别处睡去了。

当，当，当，昏黄寂静的烛光里，忽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好似怕吵到她，也怕惊扰了旁人。

“是谁？”苏鸾儿披了衣衫，来到门下，却未开门。

门外人不说话，只是又轻叩了两下。

苏鸾儿微微开了条缝，见是黎烨，忙要再关上，被男人用力一撑，推门闯了进来。

“你来做什麽？”苏鸾儿快步到药箱旁，寻出银针握在掌心。

黎烨看她戒备神色，没再朝她逼近，望了眼桌案上放着的药膏等物，规规矩矩守在门口。

“这药膏是给萧云从的？”他问，尽量镇定平静，不露情绪。

因他的镇定，苏鸾儿如实点头。

“你看不出他在装可怜麽？”黎烨皱紧的眉心还是露了情绪。

萧云从的骨伤是慢病，不会突然这麽重，苏鸾儿是医者，哪里会不知道其中有蹊跷，但他既已如此，她自当好生疗治，苛责无益。

更何况，这是她和归义侯的事，黎烨凭什麽来问？

“他装可怜，和你有什麽关系？”

黎烨胸口闷的慌，目光似染了寒气沉下去，“你明知道他欺骗你，算计你，你还无怨无悔，如此紧要他？”

苏鸾儿目中没有一丝波澜，“这是我和他的事。”

一句都不肯多说。

哪怕他只想要个明确的态度，只想知道，萧云从在她心里，是不是真如他说的那般不可撼动。

可她一个字都懒得与他多说。

“鸾儿，你其实还在恨我，是麽？”

沉默了许久后，他眉宇间的怒气忽然全部消散，紧绷的神色亦松弛下来。

这突然的转变，让苏鸾儿有些猝不及防，不知他又想耍什麽心思，她便不答话，沉静望着他。

“因为恨我，故意气我，才对萧云从那麽好，是不是？”黎烨平静地看着她。

苏鸾儿面色一僵，从没料到自己所为竟能让他生出这样误会。

“若不是这样，你为何会不计较萧云从的欺骗和算计，鸾儿，你心里没有他，你根本不在乎他，他对你来说，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病人，甚或，是个用来气我的工具罢了。”

苏鸾儿平白觉得好笑。

“黎公子，归义侯就是归义侯，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我待他如何，皆是我真心，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也绝无气你的心思。”

黎烨眼尾动了动，想挑出一个无所谓和不相信的笑容，但他终究做不到自欺欺人。

她果然是真心，对萧云从竟可以包容到那样的地步。

“既不恨我，又何必如此戒备，总想拒我千里？”

他转过身，面对门，看不清什麽神色，说话的语气听着倒是认真。

“苏大夫，明日，我就会搬出去，以后，也不会再来纠缠你，但我有一事，望你能应。”

他的话不似作假，好像果真释然，决心与她一别两宽，苏鸾儿想了想，问：“何事？”

“我日后不会再有唐突之举，也希望你，果真如你所说的，没有恨我，平常心待我。”

若非他总是任性妄为，苏鸾儿自不会如此防备，他若守礼，她自然会当他是卫国公府的客人。

第 46 章

虽在卫国公府住了一个月, 黎烨的行装并不多，很快便收拾好了。

“黎大哥，你真要走？”

窦六郎和黎烨同吃同住一个月, 虽有时被他抓着赶功课，烦得慌, 但更多时候，听他讲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军旅事，也是有趣的很，他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黎烨随口“嗯”了声，站在门口瞧着苏鸾儿的闺房方向。

他昨夜告诉她今早会搬走，她会来同他告个别麽？

“你别等了, 苏姐姐懒得很, 不早起的，这麽冷的天, 她起床估计要到午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