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多人都试图来劝陈思聿，但却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了。最后靖国公无法，只得亲自去了趟姜家，将姜文正请了过来。

短短两日，姜文正整个人已是鹄面鸠形。

“爹。”姜宝颐哀哀叫了一声，她眼睁睁看着姜文正穿过她的手，走到陈思聿身侧。

陈思聿忙起身，沙哑叫了声：“岳父大人。”

对陈思聿这个女婿，姜文正从前是十分满意的，将女儿嫁给他，姜文正亦是十分放心的。可如今他的女儿不过双十之年，却因和他闹脾气，在出门的路上突然月坠花折，姜文正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如何能不怨这个女婿呢！

可怨归怨，眼下当务之急，是他女儿的后事。世人讲究入土为安，姜文正自然也不例外。

“思聿，我知道你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宝颐已经不在了，你若一直阻拦，不肯让她入土为安，你让我们做父母的，于心何安啊！”姜文正说到这里时，又已是泪满衣襟了。

陈思聿听到这话时，先是怔了怔，然后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他想留住姜宝颐，可姜宝颐除了是他的妻子之外，还是姜家的女儿，她的去留，非他一人能决定。

现在他留不住她了。

不过没关系，他既然留不住她，那他就去陪她。

想通这一点之后，陈思聿释然了，他不再自欺欺人，也答应让姜宝颐入土为安了。

第 76 章

姜文正很快就踉跄着离开了。而他离开之后, 陈思聿又坐到了床畔，他目光缱绻望着床上的人影时，眼里满是温柔。

姜宝颐就坐在陈思聿身侧望着陈思聿。

这样的陈思聿对姜宝颐来说是陌生的。陈思聿性子冷清，即便他们成婚后, 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没多大的变化, 更别说用这种温柔似水的眼神看她了。

但很快, 姜宝颐就想起来，其实是有的。

上辈子她和陈思聿同处一室, 有时不经意擡眸时, 也会撞见陈思聿在看她。但她发现时, 陈思聿便极快移开了视线。

而那时候她也心大, 见陈思聿移开了视线, 便也没多想, 就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很快, 婆子们又端了衣物过来，说是要为她沐浴梳洗。这一次陈思聿没再拒绝，而是道：“放下, 你们出去，我来。”

婆子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将东西放下出去了。

之后陈思聿便拿着帕子, 开始替她擦洗，又亲手替她更衣梳妆。

这些事陈思聿从前也会替她做, 所以如今做起来十分得心应手。而陈思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姜宝颐就在一旁看着。

陈思聿的表情太平静了, 平静到若是外人看见, 甚至会觉得他们之间毫无情意可言。

但姜宝颐却了解陈思聿。陈思聿这人面上愈发平静，反而心里越有主意。姜宝颐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陈思聿刚才答应她爹, 要将她入土为安时，不会就已经决定要殉情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之后，姜宝颐就觉得匪夷所思，她立刻紧紧望着陈思聿。但陈思聿看不见她，此刻陈思聿从案几上抱过来一个彩绘漆奁盒。

那盒子姜宝颐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上京美人靥里的盒子。而盒子打开之后，看见里面放了许多口脂时，姜宝颐的眼睛瞬间亮了。

之前她一直想买美人靥这套口脂的，但却一直没买到，她还曾遗憾了很久。陈思聿什麽时候买到的？

“我记得你之前曾抱怨，她们铺子的这套口脂很难买，原本我想着前日下值带回来给你一个惊喜的。”陈思聿抱着盒子，喃喃低语。

姜宝颐顿时愣住了。

一半是因为这番话，还有一半是因为，她看见了陈思聿的眼泪。

陈思聿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很忙，每日早出晚归忽略了姜宝颐，姜宝颐很不高兴。所以今日在他临出门前，姜宝颐不高兴发脾气时，陈思聿并未接话惹她不开心，而是想着今日早些忙完公事，然后去美人靥取这套口脂，拿回来给姜宝颐一个惊喜。

可他刚取到这套口脂时却便得知了姜宝颐出事的消息，而这套口脂也成了他没能送出去的赔礼。

“阿宝，对不起。”陈思聿抱着盒子坐在床畔，他擡手抚摸着姜宝颐妆容精致的脸，嗓音嘶哑发颤，“你那麽怕黑，那麽怕冷，却一个人在那个山崖下待了那麽久，那个时候，你得多无助多害怕。”

姜宝颐从未见过陈思聿落泪，这是第一次。

“陈思聿。”姜宝颐试图去碰陈思聿，可她的手却径自从陈思聿的身上穿了过去。

陈思聿抱着盒子，在她面前说了很多道歉的话，直到外面有仆从催，陈思聿才直起身子收敛好情绪，将膝头放着的盒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