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宫雪应当是早已叛变，而尹祁当时有心将池蓁蓁送入越阳山，所以宫雪才帮着抹去了她的可疑身份。

往事已无需追溯。

眼下，玄月再次见识到了宫雪性子里的狠辣。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以身体为魔物器皿，承载魔气，本就要经受非同寻常的痛苦折磨。

不仅如此，宫雪在临死前，不惜孤注一掷，将藏匿的蛊毒与魔气融合，压在体内，使得她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充满了毒性。

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用魔气将自己的身体炸得四分五裂。

此等心性，常人难及。

若是将她留在人世间，假以时日，定然会成祸患。

玄月见识过人性的偏执，虽知晓她此举满怀恶意，有点想与人同归于尽的意思，却也不得不感叹于她的决绝。

只是，池蓁蓁的九条尾巴尚未複原，那蛊毒又是用阴毒的法子炼制，她的身体无法抵抗，才变成此刻昏迷不醒的模样。

若不是池蓁蓁身上还有晏知月当初换给她的一半神魂，庇护住了她的灵体，这会儿功夫，她连灵识都要受损。

躺在床上的少女依旧无知无觉。

她还是一袭红裙，闭着眼也是极为漂亮的，瘦弱的脸颊、小巧的鼻子和嘴，组合在这张脸上，显出三分昳丽七分柔软，仿佛一颦一笑都能刻进旁人心底。

玄月端详了她片刻。

複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好像又一次要违反自己的原则了。因为池蓁蓁。

但没办法。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难熬。

玄月坐到了床边，用灵力给池蓁蓁的灵识传音：“蓁蓁，我要将你身上的蛊毒引渡出来。”

“可能会很疼。你忍一下。”

“……下次若是再逃跑，惹上这种麻烦，本君便不管你了，直接将你制成傀儡，锁在屋内。明白了吗？”

第 82 章

蛊毒如同有了生命, 在狐妖体内肆无忌惮地乱窜。

玄月以神力强行渡入池蓁蓁奇经八脉中，将蛊毒逼得无处可游，悉数聚往天阴穴, 使得她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紫色，好像有东西快要刺破她单薄的皮肤, 从皮下喷薄而出。

大约半刻钟过后, 池蓁蓁脸上的青紫愈发浓重，气息渐渐变得急促不已。

玄月的额上浮起薄汗。

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蛊毒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 兇狠霸道。

毕竟是宫雪临死前的孤注一掷, 并没有想象中那麽好对付。

他一时之间难以将它全数消除, 只能划开池蓁蓁的天阴穴, 把蛊毒完全引到自己身上。

这番过程, 于两人而言, 皆不亚于把体内的骨头全部打碎重铸。

甚至，比之还要更为痛苦。

昏迷中的池蓁蓁疼得五官都扭到了一起，嘴唇无意识地翕张，喉咙深处发出微弱的哀吟，好不可怜模样。

玄月皱了皱眉, 侧目, 有些不忍再看, 手上动作却未停。

这蛊毒侵入的不仅仅是人身, 是在一点点伤害本体，使得灵识阵痛, 牵连着五髒六腑好似都绞成一团。

对妖族而言，灵识受损受到的痛感, 比□□之痛要强上百倍千倍。

但于心不忍也没办法。

必须要将蛊毒拔出。

又过片刻，池蓁蓁咳出一口乌黑的血迹, 脸色便逐渐恢複红润，不複白纸那般脆弱易碎。

只是，那抹血迹溅到了玄月的白衣之上，衬得他的脸色晦暗不明，平白生出了点病弱感来。

蛊毒顺利转到了玄月身上。

神力一时之间无法将其净化，他手掌“咚”一下撑到床沿上，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

不多时，池蓁蓁缓缓睁开眼。

四周的环境有点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她无意识地思索了会儿，眼神凝固在某个点，骤然清醒过来，“噌”一下坐起身。

怎麽到这里来了？

这张床……是她和晏知月……

池蓁蓁摸了摸身下的床榻，心里头百转千回，咬了咬唇，竟生出了些故地重游的微妙心情。

只是，玄月去哪儿了？

她明明记得之前她是与玄月在一起的。

宫雪自爆肉身，血溅到她身上，使得她疼痛晕倒在玄月怀中。然后……

记忆中最后的声音，是晏知月用灵力传到她脑海中的话。

“要将你身上的蛊毒引渡出来……”

“……会有点疼……”

声音清清冷冷，如玉石啷当，悦耳好听，缠绵不绝。

池蓁蓁揉了揉额头，干脆利落地无视了最后几句威胁。

她稍稍运了运灵力，感觉到自己体内确实没有任何异样，便支着上半身，从床榻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