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蓁蓁长叹了一口气, 手掌翻转, 用妖力把小院中遗留下来的柴变成了一块石碑。

她将无字石碑立在院子的最角落。

继而, 又变出一杯清茶, 撒在石碑前的泥土里。

“小蝶姐, 愿你来世顺遂，幸福美满。”

……

两人离开拂夜村。

比起来时，池蓁蓁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心事重重。

魔界封印要合上。

这是毋容置疑的事情。

只有身处九州，切身实地地感知到痛苦，便无法生出丝毫“与我无关”作壁上观的想法, 反倒轻而易举会深陷进凡人的绝望感中。

但是, 就算明确了立场……怎麽封、用什麽封？

嘴上说得再好, 心里的念头再强烈, 也得落到实际上。

况且，这是连玄月都有些束手无策的事, 她又能做什麽？

池蓁蓁从不觉得，世上有什麽不可达成之事。

所以当初她拼得伤痕累累, 一定要複活温月。

最后，确实也总算叫她得偿所愿。

但那时有尹祁为她指明方向, 她只需要去做就好。

现在她要做的、却是违背尹祁意愿的事。

池蓁蓁已经习惯了尹祁千年来的陪伴，习惯了对他言听计从。没了义父的指引，想要做点什麽事，似乎连方向都难以寻觅……

“阿蓁。”

倏忽间，池蓁蓁被温月一声轻唤拉回了注意力。

她应了一声，擡眼。

不知何时，温月已经停下了脚步，半边身子挡在她前面。

池蓁蓁心中一凛，侧了侧脑袋，从旁望过去。

前方不远处，立了一道单薄身影。

她微微一顿，骤然认出来人，讶然道：“宫雪？！”

眼前此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宫雪。

池蓁蓁依稀记得，上次看到她，还是在京城王宫的祭坛那里。

当时，宫雪与淩寒声站在一起，面无表情，清清冷冷，像是一道沉默寡言的影子，透出阴翦的沉静。

晏知月应当也是那是才知道宫雪叛出剑宗的。

或者是在异界秘境中知晓的？

总之，一切都已不可考。

对她来说，大抵也不太重要。

而后，意外一波接着一波，池蓁蓁与宫雪又不相熟，只知道她本是晏知月的师妹、却转为尹祁做事，就直接将这人抛到了脑后。

但纵然如此，池蓁蓁依旧可以确定，宫雪一定是凡人之躯。

毕竟是曾经的剑宗弟子，总不可能是妖魔之流罢？

可是，此刻，她在面前之人身上感知到了强烈的魔气，强烈到快要逼近魔尊之身的尹祁。

如果不是用躯壳做了邪魔的寄生容器，凡人是绝对不可能会有这麽重的魔气的。

甚至有很大几率，她身体里不止一只魔。

这种情况下，宫雪是否还保有凡人的意识，便很难确定了。

“……”

思及此，池蓁蓁表情变了变。

温月应该也感觉到了这点，所以才会挡在她前面。

她想了想，还是清清嗓子，主动开口问了句：“宫雪，你有什麽事？”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慢声道：“我受魔尊之命，特地来此地接应你。”

池蓁蓁：“……”

不等她应声，宫雪继续说着：“魔尊让我转达，‘阿蓁放松得够久了罢？是时候回到义父身边来了。’”

后半句，她的声线陡然变得低沉，不複女子原本的清澈，倒与尹祁有五六分相似。

池蓁蓁抖了一下，条件反射般仰起头，和温月对视一眼。

“我还不想回魔界。”

她硬着头皮道。

若是现在就回去，尹祁有了戒备，想必不会再有第二次溜出来的机会。

池蓁蓁尚且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只是觉得，九州不该继续陷在地狱之中。

她也不想看着尹祁一步错步步错，再无回头之路。

如果魔界封印重新封上，池蓁蓁依旧想带尹祁回妖族去——妖王之位，千年来，他不都做得很好吗？

既然尹祁就是千年前堕神的钟山山神应奇，未尝不能将妖界视作下一个钟山呢。

妖族又是与九州神域都互不干扰的地方。

届时，杀戮结束，每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切自然就会恢複原样。

池蓁蓁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

但却无法抹除这种美好的幻想。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魔界封印複原。

所以，她还不能回魔界。

听到池蓁蓁拒绝，宫雪还是浅笑，眼珠却是很奇异地转动了几圈，漏出几丝非人感，“……魔尊吩咐说，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她周身冒出黑气，身影晃了晃。

剎那间，朝池蓁蓁和温月两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