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月是练家子，抱着她也能四平八稳地往台阶上走，丝毫不见气喘。

见她怔愣，还慢条斯理地问了声：“怎麽了？”

池蓁蓁眸光清亮，声音却喑哑，“……你早就準备好了，是麽？”

看起来，他早就準备好，要带着她长久地生活在越阳山里。

无论她有没有硬扯着说要嫁给他。

有没有开玩笑似的签下所谓“生死不离”的血契。

若非如此，为什麽在修複结界时，晏知月要将自己的印记纳入阵法之中、给她开这麽大一扇后门？

他就不怕，自己会做什麽祸害越阳山之事吗？

……

想着想着，池蓁蓁眼睛又开始不住地发酸。

没办法，只好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在晏知月面前露出丝毫端倪来。

晏知月看起来倒是不以为然，微微颔首，语焉不详地应道：“总是要修炼的。”

言下之意，脚踝上的铃铛，只能限制她片刻。

待九州一切事了，回到越阳山后，他总归是要寻机叫她继续修炼的。

既然她天赋绝佳，又想要与他长久相伴，总不好一直做个灵力低微、弱不禁风的精怪吧。

只是，现在再想来，晏知月为池蓁蓁所做的一切打算，都好像一个笑话一样。

千年寿数的九尾白狐，还是妖王义女。

普通妖族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行个礼。

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些旧情。

因而，池蓁蓁没有再继续穷追猛打，只若无其事地垂下眸子，装作听不懂，任凭晏知月将她抱回了扶玉峰。

离开这麽久，发生这麽多事，扶玉峰还是一成不变的悠然静谧，宛如世外桃源，超脱于三界之外。

那小院也是整洁如旧。

推开院门。

里头一根杂草都无。

想必，是莫如山兢兢业业，知晓他这个大师兄爱洁如命，日日前来帮忙打扫。

但晏知月看了，却也没有什麽明显喜色，依旧面无表情，径直穿过院子，将池蓁蓁抱到屋内，放到他的床上。

池蓁蓁吓了一跳，脸色发白，支支吾吾地问：“晏知月！你、你想做什麽……”

刚刚在马背上，她的大腿内侧全都磨破了，这会儿还生疼生疼的，实在架不住他再胡乱肆意一回。

晏知月被她逗笑了，眯了眯眼，“我倒也没有如此禽.兽。”

“……”

“好好呆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

大约一盏茶功夫，晏知月端着铜盆，回到床边。

他强硬地将池蓁蓁的衣裙脱掉，又从袖口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沾了铜盆里的温水，替她仔仔细细地上下擦拭起来。

池蓁蓁实在不习惯高高在上的晏知月给自己做这种事，缩了缩脖子，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晏知月没有理会她，依旧如故。

他从前虽做不惯这些，但在幻境中，却已经为帝姬殿下做过许多次。现下再做，动作弥足轻柔，速度也不慢，很快便将池蓁蓁收拾干净。

这屋子里没有池蓁蓁的衣服。

晏知月给她穿了自己的白色寝衣。

“你刚才不是喊着累麽，睡一会儿罢。”

寝衣宽大，显得池蓁蓁愈发羸弱。巴掌大的小脸陷在锦被中，好像很容易掌控似的。

偏偏，她可没有表面看上去t那麽乖巧，向来只会忤逆晏知月的安排，支起身，“我不困……你这是要去何处？”

晏知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声道：“哪儿都不去。自会有人来寻。”

他现在没法用灵识寻人，也无法往下传音。

但既然气息已然出现，想要来找他的人，就会自己上来。

自然，也未出他所料。

话音甫一落下，眨眼间，院外蓦地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道成熟的声音在外轻喊道：“是知月回来了吗？”

晏知月给了池蓁蓁一个“好好呆着不许出门”的眼神，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这会儿，池蓁蓁确实困倦不已，眼皮都快要耷拉到嘴角。

但她根本不敢休息。

稀里糊涂被晏知月弄到剑宗里来，往后要如何走就是个大问题。

这个护山大阵，也不知道义父能不能想办法破开。

之前，他似乎只能附身在莫如山身上前来看她。结界重现加固过，还会有办法吗？

或者说，义父还会来接她吗？

“……”

池蓁蓁抿了抿唇，悄悄将琥珀灯取出来，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暗自观察了许久。

灯芯还是昨晚那样飘摇不定。

不过颜色倒没有继续变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也起了点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