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徐徐开口：“史册中，前朝因两国交战而先后覆灭。神器感受到凡人的怨t气，使得悔恨重现，给人重现选择的机会。”

只可惜，凡人寿命短暂，后悔的人早已不在，各自化为了尘土。

数百年里，唯有悔意残留。

就如同归墟之境那时一样。

神爱世人，血肉铸成的神器亦存怜悯之心。

池蓁蓁皱着眉思忖了会儿，又追问道：“所以，前朝的帝姬，最后是去和亲了吗？”

前朝的逸闻算不得什麽秘密。

至今凡间仍有人口口相传。

只不过，池蓁蓁是九尾狐妖，来自妖界，对九州之事并不大清楚。

晏知月点头，“卫国帝姬为两国关系，前往瑜国和亲，一年后生下孩子。瑜国国君却毒杀了帝姬之子，嫁祸给与帝姬有过婚约的将军，并借此发动了战争。最后，帝姬的夫婿成为瑜国太子，他斩下帝姬的四肢，将她的尸身挂在城墙之上，羞辱卫国将士。因此，瑜国士气大增，一举拿下卫国八座城池。”

“……”

池蓁蓁被他的语气吓得花容失色，免不了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幸好幸好。

幸好她当“帝姬”的时候没去和亲。

要不然，说不定她也要经历一次被五马分尸的恐怖经历。

就算是神器营造出来的幻境，但他们深处其中之时，并无“附身”的记忆，只模模糊糊感觉到不对劲，却也是要身临其境地处事的。

池蓁蓁想了一会儿，小声喃喃道：“不过，阿月定不会如此……”

温月至今尚未複生，只一缕神魂尚存，可异世幻境中却有他的意识存在，泰半是因为她身上的那盏琥珀灯。

瑜国的“温月”和她的温月很像很像，也是一样的温柔体贴、丰神俊朗。

不仅仅是温月。

其他人也都和本人十分相似。

毕竟，只有一小块碎片，神器之力比之肯定是大大削弱的。为了迷惑进入幻境的人，使得一时难以分辨，想必是以所有人自己的意识行事，再尽量和本人的记忆缝合到一起。

若是差距过大，池蓁蓁不说，尹祁身负强大妖力，定然一早便勘破其中玄机，早就将这场异世幻境打破了。

所以，纵使前朝是那般结局，但既然是温月的意识在控制“温月”，就一定不会如此对待她。

池蓁蓁确信这一点。

顿了顿，又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赞同自己的话。

晏知月：“……”

晏知月：“若是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说着，他表情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兀自暗暗收紧了手臂。

那温月若是真是什麽好人，就该安安静静地魂飞魄散，怎麽能叫她为之深入险境、奋不顾身？

他既死于天劫，可见这便是命中已有定数的劫难，是既定的因缘命格。

无论以何种方式躲避，都违反了天道法则。

在晏知月看来，温月实在是罪该万死。

偏偏，若非温月，池蓁蓁就不会从妖界来到九州，也不会潜入越阳山，耍尽百般手段，与他相识相伴。

可见这一切都是天命的安排，无论是凡人还是妖类，都难以违背。

……

-

自离开越阳山后，时间已然过去数月。

加之一路颠簸横生，即将渡淮河前，晏知月身上已经没有现钱。

他思忖片刻，几乎没有犹豫太久，便将身上的玉佩当了，换了银子买船票渡河。

玉佩乃是剑宗弟子人手一枚，入门就会派发。

晏知月这一块，是老宗主亲自给的，堪称意义非凡。

不过，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这枚玉佩除了质地不错之外，并无其他用途，也说不上有多珍贵，且剑宗内还有许多备用。

若是在紧急时刻换作银钱使，想必老宗主在天之灵，定不会苛责。

晏知月亲缘极浅，或者说，他将一切聚散离别都视为因缘际会的一部分，因而才少了许多普通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悲欢喜怒。

如果不是如此性子，在认出尹祁就是杀害老宗主与夫人的兇手之时，就该拼死为他们报仇才是，而不会审时度势，先返回越阳山，準备待后再寻机会了。

如此想来，确实有很大可能，晏知月真的就是尹祁口中的那个神君。

他一贯的想法与做法，实在太像无心无情的神，完全摒弃了七情六欲似的。

但若是与池蓁蓁有关的事……

日光灼热，晏知月眯了眯眼，擒住了池蓁蓁纤细的手腕。

池蓁蓁不明所以地扭过头。

此刻，两人已经渡过淮河，正準备入城买马。